第十一章 最後的化妝1
引言: 生活中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為朋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態度、處世方式、情趣愛好和性格特點,選擇朋友也有各自的標準和條件。我交朋友的原則是追求心靈的溝通。
我常想,人生活在世界上,離不開友情,離不開互助,離不開關心,離不開支持。在朋友遇到困難、受到挫折時,如果伸出援助之手,幫助對方度過難關,戰勝困難,要比贈送名貴禮品有用的多,也牢靠得多。既為朋友,就意味著相互承擔著排憂解難、歡樂與共的義務。唯此,友誼才能持久常存。
牛的母愛親情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故事發生在西部的青海省,一個極度缺水的沙漠地區。這裏,每人每天的用水量嚴格地限定為三斤,這還得靠駐軍從很遠的地方運來。日常的飲用、洗漱、洗衣,包括喂牲口,全部依賴這三斤珍貴的水。 人缺水不行,牲畜一樣,渴啊!終於有一天,一頭一直被人們認為憨厚、忠實的老牛渴極了,掙脫了韁繩,強行闖入沙漠裏惟一的也是運水車必經的公路。終於,運水的軍車來了。老牛以不可思議的識別力,迅速地衝上公路,軍車一個緊急刹車戛然而止。老牛沉默地立在車前,任憑駕駛員嗬斥驅趕,不肯挪動半步。五分鍾過去了,雙方依然僵持著。運水的戰士以前也碰到過牲口攔路索水的情形,但它們都不象這頭牛這般倔強。人和牛就這樣耗著,最後造成了堵車,後麵的司機開始罵罵咧咧,性急的甚至試圖點火驅趕,可老牛不為所動。 後來,牛的主人尋來了,惱羞成怒的主人揚起長鞭狠狠地抽打在瘦骨嶙峋的牛背上,牛被打得皮開肉綻、哀哀叫喚,但還是不肯讓開。鮮血沁了出來,染紅了鞭子,老牛的淒厲哞叫,和著沙漠中陰冷的酷風,顯得分外悲壯。一旁的運水戰士哭了,罵罵咧咧的司機也哭了,最後,運水的戰士說:“就讓我違反一次規定吧,我願意接受一次處分。”他從水車上到出半盆水——正好3斤左右,放在牛麵前。 出人意料的是,老牛沒有喝以死抗爭得來的水,而是對著夕陽,仰天長哞,似乎在呼喚什麼。不遠的沙堆背後跑來一頭小牛,受傷的老牛慈愛地看著小牛貪婪地喝完水,伸出舌頭舔舔小牛的眼睛,小牛也舔舔老牛的眼睛,靜默中,人們看到了母子眼中的淚水。沒等主人吆喝,在一片寂靜無語中,它們掉轉頭,慢慢往回走。 二十世紀末的一個晚上,當我從電視裏看到這讓人揪心的一幕時,我想起了幼時家裏的貧窮困窘,想起了我那至今在鄉下勞作的苦難的母親,我和電視機前的許多觀眾一樣,流下了滾滾熱淚。
最初的與最後的化妝
護士長有一天喊汪丁丁跟她去樓上儲藏室拿一次性中單,她們科住院的老頭兒有幾個最近老尿床,中單的用量驟然增加。臨關門了,護士長又想起來:“丁丁,抽屜裏有個塑料袋,帶上。” 下樓,汪丁丁捏捏塑料袋問:“好像是彩妝?”護士長說:“張繼得看樣子今天就不行了,先拿下來,省得一會兒再跑一趟。”汪丁丁半天摸不著頭腦,張繼得死亡跟彩妝有什麼關係?她問辦公護士謝鳳揚,謝鳳揚冷冷地翻了她一個白眼:“剛畢業幾天就把學的東西全還給教員了!怎麼做屍體料理?”汪丁丁“哎呀”一聲,塑料袋一扔,嘰裏咣啷一陣響。 惡心死了! 是做遺容修整的啊! 也難怪汪丁丁不能把這些五顏六色的粉底口紅眼影頰彩和死人聯係起來,因為她上課、見習、實習,一次都沒有用上過。
可是現在她分在老幹部病房了,跟普通病房不一樣,做治療時要三查七對,應該喊床號
姓名。比如:“二床誰誰誰,吃藥了!”這裏就不是這樣子,包括護士長在內都笑得把大白口罩撐起來像個大臉貓,曼語輕聲:“張部長(一般是病人離休前擔任的最後職位),要打針了哦。”又轉頭喊病人的愛人:“阿姨,熱水袋準備一個吧。這水有點涼。” 切!還是護士長呢,竟然像個醫盲一樣把大輸液說成“水”,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張繼得那天死了,汪丁丁找了個借口躲在治療室不出來。天哪,讓她給一個死人化妝,還不如讓她先一頭撞死好了! 自此汪丁丁算落下了病根,她特別害怕如果半夜裏是她值班時病人死了怎麼辦? 白天還好些,基本上都是護士長最後去化妝。本來人死了就格外傷心,兒女們還不大難過,最痛不欲生的是老太太們。後來汪丁丁終於見到過一次,護士長俯著身,一絲不苟地往屍體臉上抹粉,家屬們在外麵團團圍著嘩嘩掉眼淚,攔著老太太不讓進去。 汪丁丁膽小,什麼都怕。第一次上解剖課,看著那些醬肉一樣的二頭肌、腓腸肌,全隊一百多同學,隻有她當時就吐了。中午偏偏大食堂還做了紅燒牛肉!看見蟑螂,她能穿著鞋“啪嗒”一聲跳上床。還有一回在路上走著,一個促狹的女生突然銳聲大叫:“哎呀!老鼠!”汪丁丁根本不辨是非真假,閉著眼,“蹭”一下,就利落地猴在旁邊同學的身上了。也就是她個子玲瓏些,同學們基本上架得住,不然兩個人準得合起夥摔個大馬趴。 病房裏的老頭兒們都老得不行了,有時汪丁丁跟著老護士喊:“叔叔,阿姨。”他們躺在病床上笑得像天真的孩子似的,說:“應該喊爺爺奶奶的哦!”汪丁丁不笑,隻管打自己的針,有時還要搬著老頭兒們的腳翻來覆去找血管。他們真和戈壁灘上的枯樹樁子沒什麼兩樣,風吹日曬,沒一點兒顏色。再說了,和老頭老太太們有什麼好講的,她連自己的爸媽都懶得搭理呢! 中 秋節過了,臨時出院和家人們團圓的老幹部們又都高高興興回來了。樓上軍幹房間的向道遠卻搬到樓下監護室了。 第一次撩開向道遠被子的時候,汪丁丁嚇了一大跳,天哪,這個身子蜷成嬰兒樣,手勾成雞爪子,兩隻腳像燒焦了的爛柴禾一樣的沒牙老頭子就是威風凜凜,很年輕的時候就授少將軍銜的將軍嗎? 她看著向道遠,手裏捏著輸液器的小扁針頭,無從下針。 一連三針不見回血,老太太急了:“丁丁,老頭兒身上的槍眼兒夠多了,你就少紮幾個吧!”她叫小保姆去喊個老護士來打。老頭子在床上逆來順受地躺著,不出聲。 謝鳳揚來了,使勁掰過向道遠的雞爪子手,連拍帶敲,換了一個四號半針頭,在右手中指背下一針,一針見血。 第二天,還是汪丁丁當值,奇怪的是,這回老太太沒嘀咕換護士。汪丁丁也算爭氣,依葫蘆畫瓢,沒讓向道遠受二茬罪。老太太眉開眼笑,拉著汪丁丁的手說:“本來我不想讓你打針的,老向說這樣給你們添麻煩,沒讓。” 這回老頭子終於快不行了,糖尿病,高血壓,冠心病,急性心肌梗死,所有的老年病他全挨了個遍。汪丁丁上特護。兩班倒。 老太太很滿意,偷偷跟護士長說:“丁丁這孩子技術不怎麼樣,又不愛說話,人倒勤快。”因為和另一個從其他科室抽調的護士一比自然就分個高下。平常翻身拍背,霧化吸痰,皮膚護理,汪丁丁按時準點,動作又輕又柔。按說這年輕的小護士們是一撥不如一撥了,可汪丁丁偏要爭口氣。 向將軍緩過一次勁,屁股上也沒長褥瘡,爛大洞。老太太感激地天天備著一大堆水果放在桌子上,逼汪丁丁吃下去。可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汪丁丁怎麼著也不能在一個垂死的老頭兒麵前青春地大嚼大咽———她也吃不下去。
夜裏,有時候老太太合一會眼,房間裏就隻剩下汪丁丁和老頭兒兩個人。汪丁丁坐在床
頭,膝蓋上攤著本護理三基訓練,看一會兒書,看一會兒老頭兒。她想,他現在在想什麼呢?年輕的時候敢一個人去擋鬼子的坦克。他們這一生才叫真正過得有意義!不像汪丁丁的男朋友,一個小中尉,隻會翻著地圖實現保家衛國的理想。 月光從窗外穿過來,照著床頭櫃上老太太拿來的老相薄。桂花的香氣一陣又一陣,仔細聞聞又沒了。向道遠年輕時候可真威風英俊,放在現在簡直就是又一個天皇巨星,準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汪丁丁忍不住悄悄起身看了看,嚇了她一跳,老頭兒正睜著眼望著她呢。她看到他的眼睛,被皺紋耷蓋著,眼神卻說不出來的清澈,簡直像少年一樣。 秋天的葉子黃了,掉了。 後半夜老頭去了,趕來的院長、政委在門外邊和幹休所的人小聲說著話,老太太默默地掉了一會眼淚,看著汪丁丁和護士長撤去吸引器和亂七八糟的大小管子,拿棉球塞住七竅。給老頭換上軍裝的時候,老太太套袖子,汪丁丁托住老頭,她覺得老頭兒可能還不如那一身馬褲呢重呢。她突然反應過來,她不知道怎麼不害怕了,她看著老頭兒微微張著的眼睛,對拿著彩妝盒的護士長說:“我來吧。” 淩晨,向道遠的兒子趕到了,一臉的疲倦和風塵,肩膀上的幾粒星也髒得不成樣子,他在老太太的牽引下,對著汪丁丁,認真地敬了一個軍禮。 汪丁丁猝不及防地臉紅了,她想,她是一個真正的護士了。
三十年前什麼樣
老師年紀不大,但是位好老師,不光盯著分數不放,還強調素質教育。經常在課堂上開展討論、猜謎語、講笑話、出一些腦筋急轉彎什麼的。用老師自己的話說,既活躍了課堂氣氛,還能鍛煉學生的思維能力。 老師在書上看到一道分析題,覺得很適合訓練學生的發散思維,就把題出給了同學們。分析題下麵寫著“答案見封底”,但老師自己也沒看答案。他也想鍛煉一下自己的發散思維,暗中和同學們比一比,老師還是有些童心的。另外,不看答案,遊戲做著會更有意思些。 分析題是這樣的:大雨天,一個走在路上的男人,看見前麵有一個女人沒帶雨具,懷裏抱著孩子,胳膊上挎著包,就主動把自己的雨傘借給女人,接過孩子抱在懷裏。請問,這個男人為什麼要這樣做? 最先站起來回答的是班長,他是公認的好學生,成績好,口才好,模樣好,沒啥不好的地方。班長說:“因為這個男人是人販子,用這種方法搶孩子,他接過孩子,馬上就會拔腿而逃。” 老師笑笑,點點頭。 第二個站起來的是班裏的調皮鬼,他成績不錯,但經常搞些惡作劇。他不直接回答,反問老師:“那個女人長得漂亮嗎?”老師愣了愣,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含糊其辭地說:“你就當她漂亮吧!”調皮鬼搖頭晃腦地說:“答案很簡單,因為那個女人長得漂亮,那個男人早就看上了她,卻一直找不到機會,故意用這個辦法套近乎。” 教室裏一陣大笑。 數學課代表站起來說:“因為這是那個男人的職業,他借傘、幫女人抱孩子都要收費。 前幾天下大雨,鐵路橋下一片汪洋,就有一個男人靠來回背人掙錢,一次收十塊,不講價。我計算了一下,如果天天下那樣的雨,他很快就能成為萬元戶。” 老師點點頭:“同學們回答得都不錯,還有沒有其他的答案?”
話音剛落,又有一個同學站起來,有些得意地說:“你們可能都忽略了女人胳膊上
挎著的那個包,我想,那個男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是為了取得女人的信任後,搶東西。” 一個女生站了起來,怯生生地說:“老師,那個男人會不會是搞推銷的?”老師疑惑不解,用眼神鼓勵她說下去。女生接著說:“那個男人是賣傘的,女人用了他的傘,就不得不買了。” 老師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人再站起來,笑笑說:“我也有一個答案,那個男人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是那個女人的丈夫。你們想想有沒有道理?” 同學們哄堂大笑,紛紛說老師的答案最巧妙。但也有幾個同學不服氣,要求老師公布書上給出的答案。老師不太想公布答案,同學們回答得都很踴躍,鍛煉思維能力的目的也就達到了,這類問題本來就不應該有什麼正確答案。 這時候,老校長走進了教室,他是被教室裏的討論聲引來的。校長先對同學們說:“大家的發言都很好。”然後又對老師說:“不妨公布一下答案,我也想聽聽書上是怎麼說的。”老師找到答案,大聲地念道:“不為什麼,因為那個男人的名字叫雷鋒。他不僅把傘借給女人,最後還把她送回了家。” 教室裏一片大亂,同學們紛紛說這不可能,這不現實。調皮鬼喊得最響,他大聲說:“那個女人的丈夫呢?如果一個陌生男人送自己的老婆回家,他會怎麼想?” 校長聽到答案後一直沉著臉,最後他抬起手示意同學們靜一靜,問身邊的老師覺得這個答案怎麼樣。老師低下頭,想了想說:“說實話,我也覺得這個答案不太現實,於情於理都說不太通。” 校長點點頭說:“你們大概都不相信,20年前,我也做過這樣的事。不僅是我,那時候,很多人做過如今我們看來不現實的事情。” 教室裏一片寂靜,同學們都沒有再說話,因為大家看到校長的臉上已經流下了兩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