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葬書冤案(1 / 3)

虎軀一震,倪天擇抬起視線朝練紅綾看去,眼中含著不加掩飾的戒備和困惑。“主子,不知您可曾聽說過名震青盧的葬書案?”練紅綾說著朝倪天擇投去短暫的一瞥,隨即繼續說了下去。“家母正是當時從倪府逃亡出來的下人,盡管草原並不允許與外族通婚,但家父還是力排眾議娶了家母,奴婢曾聽家母說過倪家的案子。”“既然你知道,那在下也不必多言,請回罷!”冷哼一聲,倪天擇神色陰翳,古銅色的臉上蒙一層淡淡青霜,黝黑的眸子裏滿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淡漠與疏離。“紅綾,把你知道的事情經過詳細說給我聽。”視線在他身上不著痕跡的掃過,殷荃抿抿唇,看向練紅綾。聽她這麼一說,倪天擇麵色一冷,遂站起身朝窗邊走去。朝他捏緊的雙拳瞥去一眼,殷荃衝練紅綾點點頭,後者蠕動了一下唇鋒後開口:“青盧倪府是濮陽城有名的仕途之家,家中三代皆是舉人,聽聞祖上更出過兩個狀元。家母曾經說過,倪家家主倪世軒乃是青盧縣遠近聞名的刑名師爺,不僅偵辦過許多無頭公案,也參與過許多重大的貪腐案件。上一任濮陽知府便是因了倪世軒的剛正不阿而丟了烏紗……”說著,練紅綾頓了頓,目光不由自主便朝始終站在窗邊的倪天擇飄過去。看出她眼中幾不可見的猶豫,殷荃抿抿唇道:“你繼續說。”“是,主子。”微微頷首,練紅綾應聲將視線從倪天擇身上收回,繼續開口道:“家母說,倪老爺一生為人正直,卻因濮陽知府的緣故遷怒了當時嫁與京城權貴的濮陽知府的嫡妹,故遭奸人陷害,引來了滅族之禍。家母曾經告訴過奴婢,當日,若非倪老爺及時將家中奴仆遣散,否則也是難逃一劫。聽說那天倪老爺唯一的兒子恰巧不在府中,故逃過一劫。”說完,練紅綾原本平直的眉心微微蹙起,她看向倪天擇筆直的背影,唇線抿直,視線裏有擔憂也有同情。她的聲音很低,仿佛生怕被那抹站在窗邊的人影聽到一般。可即便如此,她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語,都被倪天擇聽在耳中,記在心裏。練紅綾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似一把利劍,狠狠戳刺在他心口上,擰動著,攪拌著,將他心底塵封了許久的怨恨和悲痛給一並搗了出來。如同從地底噴薄而出的滾燙泉水,隻一下,便可致命。視線在倪天擇越發攥緊的雙拳上定格,殷荃蠕動了一下唇鋒,隨即起身朝他走近。“是什麼支持你苟活到現在?”她沒有安慰他,沒有任何溫柔的軟言細語,相反,她的聲線聽在他耳中更像流淌在寒冬雪原中的潺潺溪流,清冷刺骨。“苟活?!”冷笑一聲轉身,倪天擇身形聳動了一下,原本憨厚的臉上染一抹深可及骨的悲哀。他望她一眼,隨即朝內室走去,片刻後,他懷抱一個黑布包裹著的包袱從中走了出來。在殷荃眼前站定,他將包袱打開,隻見黑布開散,裏麵是厚厚一摞深栗色的靈牌。隻覺目光被刺痛,殷荃眉心皺起,一瞬不瞬的看著那一個個靈牌,仿佛看見了一具具枉死的屍骸在發出哀怨的悲鳴。咬住嘴唇,她深吸一口氣,將視線從靈牌挪到倪天擇身上,目光裏含一線柔和如春日陽光般和煦的淺芒。“你問我為什麼苟活?!這,這些,這些枉死的冤魂就是我苟活的理由!!”倪天擇說著將黑布從靈牌下用力一抽,隻聽“喀啦啦”一連串木板相碰的聲響,殷荃忽就僵在原地。哈日那則被他如此過激的舉動給生生嚇到,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 練紅綾扶住哈日那的肩膀,將她抱在懷中,一雙黑眸一瞬不瞬在雙目通紅的倪天擇身上定格,視線裏含一絲毫不掩飾的悲憫。揚起視線迎上倪天擇悲憤交加裏含著抹怒意的雙眼,殷荃沉聲問道:“濮陽知府嫡妹嫁與的是何人?”“殷正廷!”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將那個名字從唇齒間狠狠擠出,倪天擇望住殷荃,情緒激動,以致他兩腮上的肌肉都有些微微抽搐了起來。殷正廷?!聞言大驚,殷荃隻覺腦中轟然一聲,緊接著便好像什麼知覺都沒有了。殷正廷?!!自己這副身體的親爹竟會是倪天擇的殺父仇人?!尼瑪,這狗血灑的未免太帶勁兒了吧?!聽了倪天擇的回答,練紅綾和哈日那兩人的神色也跟著一並變得微妙且複雜了起來。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朝她看去,而後者卻好像還在消化著他剛剛說出來的那個名字。“那個……”“主子!”耳急口快的哈日那一口喊住了殷荃,將她想要坦白的舉動給生生扼殺。一把將她拉到身邊,哈日那壓低聲音開口:“主子,您不能……”“無礙,這是他做下的孽,理應由他來償還。”殷荃說著捏了捏哈日那的手腕,隨即轉身朝倪天擇看去,攤手道:“你說的那個人,似乎就是我爹。”聞聲,倪天擇如遭雷擊般站定在原地,原本泛出不少鮮紅血絲的眼眶忽而張大,黝黑的瞳仁一瞬不瞬的瞧著她,連嘴唇也微微張開了一條幾不可見的狹窄細縫。“倘若濮陽知府的嫡妹姓柳名如月,那你也不必找她了,她已經死了。”又是一道重量級的消息在耳邊炸開,倪天擇瞪住殷荃,已經完全不知道要做出怎樣的反應。柳如月……就是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害得他們倪家上上下下十六口人盡皆身亡,甚至連尚在繈褓中的嬰孩兒也不放過!他那可憐的弟弟,才剛剛幾個月大,就因為那禽獸不如的女人命喪黃泉!柳如月!死的好!死,得,好……清淚奪眶而出,倪天擇揚起刀鋒般棱角分明的下顎,原本攥緊的雙拳緩緩鬆開,掌心現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鮮紅血痕。“你流血了!”低呼一聲走上前來,練紅綾抓過他那雙強健有力的手腕,拉住他便想要朝外走,不想他卻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雙腳像膠著在地麵上一般,任憑她如何用力,他也是紋絲不動。“你方才說,殷正廷是你爹?”似是全未察覺身前的練紅綾,倪天擇收起視線看向殷荃,黑眸裏帶一點困惑。不知是由於這消息來得過於突然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此時的倪天擇神色有些懵懂,仿佛如夢初醒般總也惺惺鬆鬆的。他望住她,微微張開的唇鋒生出一絲輕顫。她回望著他,看出他的隱忍。“不錯。”深吸一口氣,殷荃淡淡應聲。她本就對殷正廷沒有什麼好感,當初,也是因為他沒有盡到一個父親應當盡到的責任,所以才令她這縷異世孤魂有機可趁。盡管他從來都不是直接的殺人者,卻比殺人者更可惡,更不可饒恕。若非他對柳如月的驕縱放任,真正的殷荃也斷不會年紀輕輕就帶著無限哀怨離開這個世界。她身為律師,始終相信著因果循環善惡有報。此時此刻,站在她麵前的倪天擇,便是最佳的證明。垂落視線望住眼前的人影,倪天擇隻覺胸中正湧動著一波又一波難以平複的強烈情緒。他甚至無法用語言來描述來形容那種情緒,有憤恨,有悲痛,更有匪夷所思猝不及防。事實上,他在京城郊邊蟄伏許久,也設想過無數次手刃仇人的快感,他要用殷正廷和柳如月的鮮血和人頭來祭奠他們倪家上下整整十六條冤魂。那日思夜想的仇恨幾乎無時無刻都在他體內叫囂著,衝撞著,仿佛凶猛的狂獸般將他的五髒六腑攪和得一團亂,令他每呼吸一下,肺腑內都如撕裂般劇痛難忍。直到她拿著奇異的圖紙來找他時,他才從連夜不斷的噩夢中解脫。複仇,是他拋棄一切尊嚴活到現在的唯一目標。可當仇人的女兒站到自己麵前的時候,他卻在第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