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前,儂雲紫給她喂下了千笙散。今日,又放了一瓶子千笙散在她身上。若軒轅承他們不肯換她,她便死去。若肯換她,她便潛伏軍中,隨時傳遞情報。千笙散隻夠她服用一個月。如果這一個月內,不能助儂雲紫破了越軍,她就不得不受難忍的癮蝕,不得善終。
營地裏最大的一隻營帳,也是最明亮的,故引來一群碎螢。
幾個聲音此起彼伏。
“眼下,乘勝追擊才是。”
“玉笙寨裏麵形勢,我們還不甚熟悉,貿然前去實為不智。”
“若擇這條路去,有迷霧林阻礙。這條路,有巨蟒陷阱,這條路毒障,而這條路……”
冉子豫歎了口氣,掀開了簾子,進去了。“豫兒有辦法。”
服下千笙散,藥效剛過,她便隨意整理了一下,過來了。沒有鏡子,不知自己的發亂如鬼,麵色蒼白如紙。
也不知領子沒有拉好,露出的一小塊雪白的肌膚上,有觸目驚心的紅痕。
軒轅皓慵懶坐於將椅上,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把玩著九轉離魂扇。月白的袍子柔軟而華貴,包裹著修長完美的身子。額邊垂下一縷青絲,平添動魄的風情。大眼輕閉,鬼魅的眼角斜飛。仿佛並不在意接下來的作戰計劃,隻是礙於身份,在這裏拖時間。
軒轅承與冉子銘、冉世滄三人圍在案前,就羊皮地圖,商議著。
“豫兒見過攝政王殿下,攝政王殿下安好。見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安好。”轉向冉世滄與冉子銘,“父親,二哥哥。”
軒轅皓仿若未聞,冉子豫仍保持著半跪低頭的姿勢,軒轅承淡淡道:“免禮。”
“你來做什麼!”冉世滄毫不掩飾的嫌棄。女子本就不該來這裏,更何況是他大將軍之女。看見豫丫頭一身男裝,衣衫不整,發亂如鬼的模樣,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父親,小妹妹也是為了國公府。”冉子銘拉過冉子豫,今日他因傷未去九天瀑布,卻也聽說了小妹妹差點死在那裏。
冉子豫並未理睬父親的怒語,也不管軒轅皓冷漠的態度,對著他,正色道:“豫兒混成靈女,進去過玉笙寨,也知道如何比較安全去到玉笙寨。”
她用的‘比較安全’,畢竟斷腸崖太高, 還有蒼鷹啄人眼珠。
狠心咬破手指,在地圖上以血畫出那條比較安全的路。
眾人一看,略一分析,的確是一條他們不知道的路。
“豫兒先前隨天神教大祭司去玉笙寨,走的正是這條路。”
冉子銘帶著冉子豫下去包紮手指,冉子豫打發走了冉子銘。把枕頭塞到被子裏,造成她已經睡下的假象。偷溜出帳,出了營地。
一隻海東青飛至她肩上,她從袖中掏出一小紙卷,綁在海東青腿上。看著海東青飛進繁密的叢中,許久,才慢慢回了帳。
她,還是想活下去的。
另一邊,皓六提著方才的那隻海東青,進了那還留著一盞燭火的帳中,“主子。”
那人白玉般的指將紙卷打開了,嘴邊微微上揚,一個諷刺而陰森的魅笑,心裏很不適。冰冷的語氣異常恐怖,“送回去。”
皓六接過紙卷,見主子背影陰森得恐怖至極,仿佛地獄冥神,忙退下去了。
帳中的妖孽男子輕眨了下眼,華麗的睫羽隨之輕顫了一下。幽幽的燭光為他極為精致糜豔的五官籠上一層朦朧陰詭的光暈。
丫頭,本王且看你究竟想做什麼。
一夜驚夢。
清早,越軍正準備出發。崖上之路,狹窄而凶險。故僅僅挑了二百名身手矯健的士兵組成精銳部隊,隨冉世滄、軒轅承、軒轅皓同去玉笙寨。
“豫兒也要去。”冉子豫一路小跑至領軍三人的駿馬前。冉子銘沒拉住她,很是懊悔,也跟在她身後追了過來。
“小妹妹!”
“胡鬧!”冉世滄怒嗬,愈發覺得他這個小女兒不知天高地厚。
冉子豫甩開被冉子銘拉著的手,“豫兒的斷月鞭還在儂雲紫手裏,那是娘親給我的,我一定要取回來。”長長的大眼裏,黑亮的眸子閃著倔強的光,又添了一句,“我一定要親自取回來。”
“你!”冉世滄氣上心頭,高高揚起了馬鞭。自古以來,女子就不被允許上戰場。豫丫頭已然壞了規矩,而今還要繼續錯下去麼!他不允許。
在馬鞭落下的前一瞬,軒轅承翻身下馬將冉子豫拉入了懷中護著,厲眼對著冉世滄,“冉將軍。”
高大的身軀將纖細瘦弱的少女護得很好,儼然向冉世滄宣示他小女兒的歸屬權。
冉世滄蒼老的眼因極度憤怒大睜著,拿著馬鞭的手緊了緊。
雖無言,各自的眼神卻似化為咆哮的龍虎,已然鬥爭了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