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了勾唇,意有所指地凝著男人的臉說:“秦禦的脾氣又狠又大,如果他是枉死的,保不齊會拉害他的人一塊下地獄呢。”
裴晉陽似有似無地歎了一聲,“秦禦的死跟我沒有絲毫關係,你不必這樣裝神弄鬼地嚇唬我。”
秦嫿輕嗤了一聲,不置可否的樣子。
心裏卻著實覺得他每句話每個字都諷刺極了。
她之所以肯請他進來坐下談。
自然是為了試探。
秦禦的死絕非偶然,究竟和裴晉陽有沒有關係,有幾成關係,秦嫿知道自己終究是要追根究底的。
哪怕她現在還能裝一裝,維持一下貌似冷靜的局麵。
可如果真的和裴晉陽有關,她是必定和他撕破臉的。
哪怕她深知自己根本不是裴晉陽的對手,也不可能阻礙她給秦禦報仇的決心。
除了試探的目的之外,秦嫿也想知道他此行究竟有什麼目的。
秦嫿哪裏想過要嚇他。
裴晉陽是誤會了她,而這種誤會讓她覺得實在可笑。
鬼神是什麼東西。
摸不透,猜不著。
誰也無法論證究竟是否存在的東西。
鬼神的可怕之處是存活在人們的假想中。
越是心懷坦蕩的人,越不會害怕。
隻有內心有所虧欠心懷鬼胎之人,才會為此不安。
有句話說得好。
人心遠比鬼神可怕得多。
這句話的內涵很簡單,基本上就是字麵的意思。
秦嫿沒覺得自己很成熟,也不覺得自己把人情世故看得很通透。
何況她經曆過的事情,絕大多數都忘記了。
可僅僅是最近所經曆看到的一切。
秦禦的死太突然。
對所有人而言,一開始都是將信將疑的心態。
可隨著警方的結案報告公示,以及各方媒體的大肆渲染。
人們都漸漸麻木了。
連續數日被秦禦的死訊刷屏。
哪怕是再震撼的一件事,也變得不痛不癢。
直至正式的追悼會和葬禮結束。
所有人都認定了這個結局。
秦氏最年輕也最狠戾的掌權人。
是真的不在人世了。
樹倒猢猻散,秦嫿知道自己即將麵對和觀看的都是些什麼局麵。
所以,人心啊,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
哪有鬼啊神啊什麼來得真摯誠懇。
裴晉陽這樣的貨色。
他可比鬼神可怕多了。
秦嫿哪裏想過要嚇唬他。
她能相信若是他起了歹心,哪怕有一隻鬼真的站在他麵前,都能分分鍾被他弄死。
…………
秦嫿臉上的諷刺很難看。
可大概是因為人悲傷到了極點。
哪怕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傷感。
哪怕此時此刻她心裏裝著的都是別的情緒。
而那種濃重沉痛的哀傷,還是會從她的眼睛裏溢出來。
大概是秦嫿的這種眼神讓男人無暇深思便已經心軟了許多。
他忽略掉秦嫿臉上的冷漠和諷刺。
一臉嚴肅地開口,“言歸正傳,我專程來見你,除了慰問之外,主要是針對秦氏,我對秦氏的現狀有些看法,希望可以供你參考。”
秦嫿原來的狀態還算是正常。
因為身邊有一幫專業保鏢的緣故,她知道裴晉陽根本傷不到她,也不可能做任何不妥的事。
他再神通廣大都好,區區的凡胎肉身,實在不是一群保鏢的對手。
可等裴晉陽說出這句話時。
秦嫿的臉色就真的變了。
她的臉色變得何其凝重,防備和抵觸都無從掩飾地寫在臉上。
她皺著眉,絲毫不給麵子地道:“秦氏的現狀是我們秦家應該麵對的問題,與裴先生似乎沒什麼關係吧。據我所知,裴先生從政之後為了避嫌,商圈和生意場上的事很少親自接觸了,怎麼,裴先生對秦氏有興趣?”
裴晉陽的態度卻顯得過於平淡。
明明對秦嫿來說是壓在她心頭的頭等大事。
可從他口中說出來竟就像是去菜市場上買什麼東西那種程度的語氣。
“我對秦氏的興趣並不大,隻是客觀分析秦氏目前的立場,和你個人的能力。秦嫿,我對你足夠了解,你優勢和弱點我都非常清楚。你缺乏經驗,無論是生意場上的套路,亦或是管理能力,你都非常匱乏。或許秦禦出事前教了你不少,我也知道你在這方麵的學習能力不低,如果用心學,或許能做的不錯。可前提是,有秦禦在一旁提點你,你的確可以扶搖直上,坐上高管的位置也沒什麼不可以。”
“但是秦嫿,你應該明白,從今往後都不會有秦禦這樣一個人事無巨細地提點你教導你,而秦氏本就是雖死未僵。就像是一座山,看上去巍峨不倒,能夠經曆各種風浪,可住在山裏頭的人看得到,這座山已經被人掏空了,裏麵是空心的,該有的最重要的東西早就都沒了。所以,隻要被人從外力傾軋,看上去好好的一座山,隨時都可能傾覆,淪為一盤散沙也是遲早的事。秦嫿,我知道你自負,也不是完全沒本事,你的本事是能夠逼出來的,自打秦禦出事以來的這段時間,你應付得很好,是,我在誇你,你已經在你的能力範疇內把秦氏控製在穩定的局麵裏,換言之,你已經竭盡全力了。”
“可今後秦氏要走的路,太長了,不是你能夠控製的,而秦家目前也實在找不出第二個能夠擔此重負的人。”
秦嫿越聽,臉色就越沉。
她幾次三番都想打斷他的話咒罵他一頓。
秦氏能不能挺過去,這是她的事,是秦家自己的事。
什麼時候輪得到他一個外人來指指點點了。
何況,秦嫿最厭惡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