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東北,經曆了改革的陣痛後,形勢已經略有好轉。成千上萬的下崗工人多數都找到了出路——即使所謂的出路也就是在自己家門口開個小商店、小飯店,但溫飽總是能保證了。當然也有些有技術的工程師、技術員,南下去了蘇州、無錫、寧波,在那裏的工廠裏找到了自己新的崗位,而且,工資比在東北時起碼高出了三四倍。
李四的酒店裏很是熱鬧。大年初一,兩層樓幾乎所有的桌子都滿了。
“今天,我們歡聚一堂……”趙紅兵起身端起酒杯,例行公事開始說祝酒辭了。
“能不能換點兒新詞啊?”小紀起哄了。
“在座的各位都是好同事、好兄弟,在過去的一年裏為公司出了不少力……”趙紅兵不理會起哄的小紀,繼續不緊不慢地說。
“操,怎麼淨說這些客套話!”小紀繼續起哄。
“大家都叫我一聲大哥,我這大哥當得慚愧得很,在過去的一年裏沒讓大家賺更多的錢……”
“紅兵大哥你這是說什麼呢?我們有今天全靠你啊!”趙紅兵公司的那些同事兼小弟開始說話了。
“不過沒關係,畢竟大家還年輕,隻要繼續這樣幹,相信一年更比一年好!今年一定財源滾滾!”
大家開始鼓掌。
趙紅兵把正經話說完了,開始揶揄坐在他身邊的劉海柱了:“你們看這位,柱子哥,大家都認識吧?過了年,他已經虛歲65了。你看看人家這身體,人家這精氣神兒。他50歲那年還在十四中門口修自行車,你們誰沒在他那兒修過車?你現在再看看人家柱子哥,看見外麵那黑色奔馳了沒?咱們得向柱子哥學習!”其實劉海柱也就是四十七八歲,趙紅兵這是拿他長得老開玩笑呢。
劉海柱沒想到趙紅兵忽然開始拿他開涮了。“操!”劉海柱拿起筷子重重地捅了一下趙紅兵的腰。劉海柱近些年幹淨利索了許多,恢複了年輕時的本色。據說,在第一次入獄之前,劉海柱是出了名地注重形象。
“咱今天為了新的一年,也為了慶祝柱子哥65歲大壽,來,幹一杯!”趙紅兵端起酒,一口幹了。
包間裏的三十四個人,全部端起酒,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把酒幹了。
今天的這群人,可以真真正正稱之為黑社會了。因為:1.他們有經濟實體,比如趙紅兵的房產開發公司,比如李四的海鮮酒店和浴場,比如李武旗下一個個形形色色的小公司;2.他們和政府官員及司法人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3.他們都有著心狠手辣的小弟,在必要時,他們也能動用這些小弟去為他們做事;4.他們幾乎個個都有案底,都有過坐牢的經曆。
今天這酒局中,有兩個特別的人:一個是當年張嶽手下的悍將——表哥,比趙紅兵少白頭還嚴重的表哥是在春節前放出來的,減刑了這麼多年,可以想象趙紅兵為他花了多少錢;還有個叫魏倭瓜,這個人是當年李四在廣東時手下的第一打手,身背重傷害案件無數,屬於被通緝的人,春節回家過個節,過完還回廣東去。這兩個人不但在酒桌上跟大家一起喝酒,而且還是坐上座。
這群江湖中人聚在一起喝酒,自然不像知識分子或者公務員一樣有禮有節地細嚼慢飲、舉止斯文,而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聲說話。
半小時過後,大家體內的酒精就都開始起作用了。
沈公子忽然想起了中午打麻將時,孫大偉說的小紀去嫖娼時“特溫柔”的事,就開始問小紀。
“小紀,聽大偉說前天你和他去黃老破鞋那兒了?”
“嗯,大偉喝多了,非拽我去,我不去他就跟我急。我沒辦法,隻能跟著他去了。”
“你現在也去那種地方了?”
“我說了,大偉非拉我去,我不去不行!”
“你去就去唄,幹嗎還嫖?”
“我沒嫖!”
“大偉說那小姐說你特溫柔……”
“操,誰說的!我進去什麼都沒幹,和她聊了幾句我就出去了!”
“扯淡!”
“真的,我是什麼人,我能去那種地方嗎?我老婆知道還不得削死我!”
“那你跟她說什麼了,說來聽聽。”沈公子總是那麼八卦。
“我進去以後,隻說了幾句話,就把那小姐嚇壞了,不敢接我這活兒了。”
“你怎麼說的?”
“她問我:‘大哥,你真是從山上剛下來的?’我說:‘嗯。’”
“然後呢?”沈公子對這話題特感興趣。
“她又問我:‘山上的日子苦嗎?’我說:‘挺苦。’”
“再然後呢?”
“她又問我:‘你是犯了什麼罪進去的?’”
“你怎麼說?”
“我說……”
“說什麼?”
“‘奸淫幼女’……”
“……”
一桌人哄笑。他們這些人在一起,什麼埋汰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