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紅薄荷
紅薄荷
那一晚的電視新聞，可以說是歐玉姑娘平生最為之感傷的，她那晶瑩的淚珠兒把她的紅襯衫染濕了一大片都不曉得！ “喂，我說阿歌，你的左腮幫怎麼——又發福了？”天天發超市門口，站在歐玉姑娘旁邊的這位帥小夥子叫陳歌，文學碩士、青年作曲家兼長跑運動員。 “唉——又上火了！”陳歌歎道，“昨天跟一群同學到火鍋城吃涮羊肉，阿玉，你知道我是熱血動物，難近麻辣，稍微多沾點辣椒就牙痛！” “你吃不得不吃不就得了，幹嘛要貪嘴呢？活該！”歐玉姑娘嘴裏這麼說，心裏其實已在為他心疼。“今天中午到我家去吃午飯好了，我給你製作一道特別涼菜，挺消牙火的！” 陳歌沒有立即回話，他的眼光逗留在剛來到這超市門口的一名年約十歲的小女孩身上。這小女孩在這超市門口來回走了幾趟，幼稚可愛的目光四下望了望，然後在緊挨著這超市的一家小商店門外側攤開一張寫著毛筆字的白紙，接著她正對此紙跪了下來。 陳歌與歐玉不約而同邁開腳步向這小女孩走了過去。 這小女孩麵色黝黑，讓人一看就知道是位來自貧苦農民家的孩子；那紙上歪歪斜斜的毛筆字應該就是她寫的，內容並不複雜：她從小失去父親，母親又意外致殘，一家人的生計全由爺爺奶奶負擔著，前些天爺爺奶奶先後得重病住院，藥費、生活費都欠缺……歐玉姑娘與陳歌幾乎是同一時間獲取了那紙上的信息，他們不約而同地在各自身上摸了一通，又彎腰把身上的錢都輕輕放到了這小女孩麵前的紙張頭——這種戲劇性的動作，活生生地展現在人們的眼前，引來好幾個行人駐足觀看，小女孩仰頭感激地望了這對好“夫婦”一眼，未言語。歐玉姑娘把陳歌手上提著的剛從超市裏買來的果品、糕點連同盛物袋，一股腦兒放到了這小女孩的一旁，即輕拉著戀人邁開了大步。 “我們這樣的施舍對那小朋友根本起不到什麼幫助，阿玉，你認為呢？” “主要是那小妹妹的家庭背景太可憐了！”歐玉姑娘道，“這與汶川地震中遇災的難民簡直同屬一條水平線！——阿歌，我們可以做一個特殊行動計劃麼？” “幫助那小朋友到底，是嗎，阿玉？” “嗬嗬，阿歌畢竟是個文學秀才，——你猜得對哩！我就是想出個主意大力幫這小妹妹一把的！” “那小朋友黝黑可愛的臉足以向世人說明一切，”陳歌說道。“如果她眼裏流淚或笑口常開地向施舍方道謝，倒容易使人生疑。自然的情形比任何高超的演戲都要好，這恰恰證明這小朋友確實家逢大難需要幫助——這也是一種.此時無聲勝有聲.啊！” “阿歌，你的判斷分析力不弱，可我憑的是直覺呢！”歐玉姑娘道。 “哈哈，虞（玉）美人同誌，我可沒有資格跟你比才較藝嗬！你曉得我對你說過：你是天鵝，我隻是一隻癩蛤蟆！” “大膽！”歐玉姑娘用力在陳歌的後背上捶了一拳，柳眉倒豎地說道，“你又想變花樣諷刺本大姑娘是不是？——今天中午我要特意讓你吃辣椒，叫你右腮也發財！” “對不起，請阿玉大大小姐見諒！”陳歌說道，“為了將功贖罪，我願鼎力支持貴公主的——紅薄荷工程！”
這家夥真是個詭秘莫測的“地才”，心底的秘密都被他揭破——看來此生此世非嫁他不可！歐玉姑娘心裏這麼想。早在一年前四川震痛之餘，作為中醫學家歐藥師次女、對微分子實驗有功底的她就在為培育一種集觀賞、藥用、食用於一體的“紅薄荷”而做過多方努力：從
提取番茄紅素到分離薄荷的脫氧核糖核酸（DNA）遺傳片段，從月季雜交到番薯新種改良實驗，等等。作為創新品種的“紅薄荷”是一種滿載人類愛心與希望的植物，歐玉姑娘決定：一旦“紅薄荷”品種培育成功，所得的收益全部歸公——用以扶助災困民眾。 歐玉姑娘家的院子裏種有數叢薄荷，這是一種抗貧瘠、生命力旺盛的草藥植物。自然生長的薄荷耐幹旱力強，人工栽培盛夏雨水稀少隻需或早或晚澆澆清水就足以令其歡長。道過“歐叔叔、李阿姨好”後，陳歌儼然成為該家座上貴客。來自農村的小陳對薄荷並不陌生，孩提時代，村裏的赤腳醫生給孩子們打預防針常會派給他們幾粒雪豆狀吃起來涼爽清甜的“薄糖子”；三伏天，他母親製作的倍受人歡迎的“涼水”，主要原料即是薄荷。 歐玉摘了些薄荷葉洗淨，後放到碗裏端到了陳歌麵前。 “你吃完飯後嚼幾片薄荷葉含在嘴裏，過十多分鍾再吞下，每日一到兩次連續幾天，再遠離辛辣，你的牙痛就會消失。”歐玉當著雙親對戀人說話，那種嬌氣被她完美隱藏。 …… 由歐玉姑娘掌管的“紅薄荷工程”實驗再一次進行中，這回她突發奇想地安排戀人——陳歌碩士坐在一棵置於有水瓶內的薄荷前，按一定的思維方式閉目冥想兩個小時。奇跡終於發生了：當陳歌有序冥想一個半小時後，花瓶裏的薄荷葉開始由綠逐漸變紅；兩小時結束，薄荷全草連根業已紅化。 “紅薄荷是需要人的愛心與希望意誌的，”歐玉望著這棵紅光燦爛的薄荷說道，“為了證明這個推論，我們過兩天請6個同學來配合做最後的實驗。” 六月二日，即國際兒童節後一天上午，歐玉的紅薄荷實驗室裏來了6名同學，其中3男3女。按照實驗程序，6位同學分別以A、B、C、D、E、F代稱，分為甲、乙、丙三組。甲組冥想內容為：如果我看見他人有難，我不但不上前幫助，還趁火打劫搶他人身上的財物，並順手把他人推入地獄；乙組冥想內容為：如果我看見他人有難，既不幫助他人，也不搶他人的東西，視若不見我走我的；丙組冥想內容為：如果我看見他人有難，既竭力幫助他人，又希望他人日後過得好。 實驗結果表明：甲組A、F兩人所麵對的薄荷，由綠變成了黑色，喪失了生機；乙組C、E兩人所麵對的薄荷，綠色維持不變，但活力有損；丙組B、D兩人所麵對的薄荷，由綠變紅，最後全草一色紅光耀目。丙組B、D兩人麵對薄荷冥想打坐，所遵循的思維方式與此前陳歌首次紅化綠薄荷同。 “阿玉，紅薄荷實驗成功，這意味著我們的新工程即將啟動成功，你說對嗎？”陳歌雙手捧著一棵紅薄荷，顯得愛不釋手的樣子。 “你真的邀請了綠裝紅帶公司的老總來參觀我們的紅薄荷嗎？”歐玉問道。 “這還有假？虞美人同誌你可能不曉得，我10餘年前就曾跟燕丹星——綠總有過兄弟般的情誼，我們可是誌同道合呢！” “綠裝紅帶公司是有名的公益性企業，以現有的科技水平來看，紅薄荷暫時還不到普遍栽種的時候，我們把這項技術賣給該公司的老總，應是兩全其美的事。”歐玉說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阿玉，”陳歌說道，“人生在世，各有其誌，各有其值。我們無法成為至明至慧之人，隻要擁有真切的愛心與希望，踩上踏實的路，就一定不會迷失方向。” 六月六日，陳歌在哲學園與綠裝紅帶公司老總——燕丹星達成了《紅薄荷工程合作》協議，此項協議最初內容為：……綠裝紅帶公司以1000萬元買下歐玉小姐的一棵紅薄荷及其生產技術。 “陳歌老弟，紅薄荷日後將成為我們公司的標誌，這意味著在這世界上熱血一族需要的是什麼，冷血一族需要的是什麼，皆一目了然。感謝你們——一對完美搭配的戀人給我們公司製作了形象；轉達致禮你的歐玉小姐。再見！”
“咳，星哥，請不要這麼客氣！”陳歌說道，“花嫂（指花成珠，詳見《綠裝紅帶演義》）
到時添福你可要告訴我們嗬；轉達一份謝意。再見！” “果不出所料，阿歌，天天發超市門外的那個小妹妹還跪在那裏呢！”歐玉待陳歌凱旋歸來，第一件事說的還是那可憐的大難孩子。 “阿玉，我們的.紅薄荷工程.已經啟動了，星哥完全支持我們，你看——這是什麼？”陳歌拿著一張紅紅的東西在阿玉的眼前一晃，又甩臂藏至背後，說道。 “這是喜帖呀！”阿玉眼尖，她麵色彩霞飛揚，用手狠狠地在對方後備脊梁上拍了一下。 “那喜帖裏麵裝著什麼呢，你猜？” “不用猜了，那小妹妹跪得令人心疼呢！”歐玉說道。 “讓那小朋友今天堅持跪下去，再體驗下子人生磨難，明天我們用所得去扶起她來，這樣好嗎？”陳歌說得很誠懇。 歐玉默認未語，有點像羞澀的樣子，她的左手拿著另一棵已經塑化但卻含有生命信息的紅薄荷。
背上紋身，一切當初初相見
你光著身子站起來，背對著我，我的鏡頭裏出現了一幅色彩斑斕的紋身，好象是兩隻蝴蝶在翩翩起舞。 於是一幅《化蝶》橫空出世，這幅蜷縮的女體的背影上，刻著一雙血色蝴蝶，色調悲涼沉痛。 一個局，一段陳舊的孽緣，兩個人的錯愛。 一. 蓉兒，你結婚的那天，我獨自一個人在天台上喝酒，你知道我是不會喝酒的，你常笑我，身為一個男人不會喝酒不算是一個合格的男人，是因為這樣你選了會喝酒的他嗎？ 於是我學著喝酒，啤酒、白酒、紅酒，每一樣都備好，我狂飲著，爛醉如泥，所以才沒有力氣從九樓跳下去。九樓在這個摩天大樓林立的城市隻能算是一個盆地，我想我應該拿出男子漢的氣概來找一座本城最高的樓來跳。我還沒學會喝酒，你卻迫不及待地嫁了。 對麵樓上就是你的新房，我看到林濤那****養的大白天就惡狼一樣抱住你，你出於本能地閃躲著。我用望遠鏡捕捉著你的倩影。你的衣服被撕爛，他無恥地將你壓在床上，雪白的床墊吱吱作響。我悲痛地別過頭，不願看到那個小鳥依人一樣靠在我肩上的你被那個畜生淩辱。他隻有可憐的三分鍾，三分鍾，就將你扔在去往****的半路上。 你光著身子站起來，背對著我，我的鏡頭裏出現了一幅色彩斑斕的紋身，好象是兩隻蝴蝶，在翩翩起舞。我的內心被一種東西猛烈撞擊了一下，有種鈍鈍的心痛。你說過，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就會把他紋在自己的身上。那麼誰又是那個幸運的男人呢，那兩隻蝴蝶上是否有謎底呢？ 那天你和藍紫到我的畫室應聘人體模特，我就驚為天人。整個過程一直都是藍紫在說話，我和你用目光做著無聲的交流。 本來做人體模特這一行的，最忌諱找個人畫室，這樣受到性侵害的幾率要高很多。但是我是一個知名的人體油畫畫家，在國際上多次拿獎，我的作品都被國外一個書畫商高價提前預定，所以我給人體模特的酬勞要比別的畫家要高好幾倍，要來毛遂自薦當我的模特的趨之若鶩。即使是這樣我很長時間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模特，我要那種是有東方美人的神韻的。 你的出現，宣告了我的等待的終結，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不二人選。 你提出條件，要做就和藍紫一塊來。我毫不含糊就答應了。我們一般是在白天畫，其實我的靈感晚上更洶湧，但是你的另一個條件就是白天畫。
藍紫有點討厭，我嫌她礙事，但又甩不開她。她的身體並不美，雖然很誘人，適合去跟
人****，但是從人體藝術上說，她的身體沒有達到所謂的黃金比例。而你的身體一在我的麵前呈現，那是一種讓人窒息的感覺，近乎完美，結實，年輕，似乎是罩著一圈眩目的光環。 在我們倆個之間，藍紫是透明的，如果不是她一再地抗議，我不會想起給她畫。 以你為原型的《背色》，因為在色彩上的大膽運用，和構圖的上的巧妙，在國內一年一度的人體藝術畫展上抱回了一個金獎。 粉絲們在網上問我，為什麼不畫正麵。我答，藝術和色情隻在一線懸間。其實我是有小小的私心的，你的正麵我永遠留給自己看。從那一刻起，我知道我被你這小狐狸精不動聲色地迷住了。 這種國內的小獎我是不放在眼裏的。但是我好不容易找了這麼個借口約你出去吃飯。藍紫不知趣地跟著，你居然也能容忍一個這樣的女人耽誤你的愛情春天的到來。 本來是想請你吃西餐，但是藍紫說要上川菜館，你也點頭同意。我不愛吃辣，也不會喝酒，幾乎是沒動一筷子，你們吃得不亦樂呼，喝得很多，是白酒。 那晚你們喝醉了。我帶你們到了我的家中。你吐得很厲害，衣服上到處都是，我給你換衣服。你忽然用濕濕的唇封上我的嘴，柔軟的擁吻，纏繞上我的身體。我的愛欲衝破軀體的束縛，熱烈地回應，很快就到達美妙的愛的雲端。一夜情就這樣水到渠成發生。 等我醒過來，早晨的太陽光刺痛了我的眼。你離開了，我的身體裏有了你的香味。藍紫留下來善後，我明白了這是個局。我嘴角掛著鄙夷的笑，開了一張二十萬的支票，把她連同支票關在門外。 雖然我不相信你會是那樣女人，但是我狠狠心把那張獲了獎的畫作丟進了垃圾桶。 做為報複，我憑著記憶畫出了你的正麵，還有表情****的藍紫，掛在我的客廳裏供客人的觀瞻。 但我恨不起你來，我硬不下心腸來恨你。 禍不單行，有人縱火燒掉了我多年苦心經營的畫室。那個買我畫的書畫商也了點意外，他的繼承人沒有繼續履行父親的合同。我的官司打到了國外，這場官司讓我傾家蕩產，我雖然贏了官司，但是卻沒有得到應有的賠償，我高價請來的老外侓師跟對方的侓師背著我私了。 我變成了一個窮光蛋，借了朋友一點錢，搬到了這個“盆地”裏。而你們就象有預謀一樣，在我搬來的第二天就搬到了對麵的樓層。每天我都可以從永遠不拉窗簾的窗戶看到林濤成雙入對，卿卿我我。我就如同一個憤怒的野獸一樣，把我能觸及的東西都摔碎。 那一天有人從門縫裏給我塞進一張婚宴請箋，上麵寫著你和林濤的名字。這真是個絕妙的諷刺，我的心被刺痛，騙自己說，蓉兒是不喜歡會喝酒的男人才離開我的，我隻要學會了喝酒她就會回到我的身邊的。我傻笑，你這個大傻瓜呀，你這個大傻瓜呀。我到天台上學喝酒，同時撕碎自己的心。 我買了一架望遠鏡，可以偷窺到你的一舉一動。我看到你背上的紋身。你曾經在你的博客裏看到過這樣一段文字，你說如果愛上一個人會為他紋身。我不知道這個幸運的男人是不是林濤，我生平最恨的這個男人。 所幸我不是那麼輕易被打倒的男人，我很快就在一所大學找到了一份兼職，教人體藝術。我從”盆地“搬到了學校的集體宿舍，故意躲開你們，我的心情開始好了起來。 那天藍紫來找我，我正在上課。她在走廊上告訴我，蓉兒出事了。我不相信她說的話，一個曾經騙過的女人我永遠不會原諒她。她還想說什麼，我生氣地下了逐客令。 過了幾天我回到”盆地“拿東西，對麵樓層人去屋空。我查到了藍紫的電話，猶豫了半天給她過去。她告訴我，蓉兒懷孕了，懷的不是林濤的，被他活活地打死了，林濤也鋃鐺入獄。我跌坐在地上，聽到她在電話中大聲地喊，林濤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你父親當年下放改造時玩弄了他的母親的感情，始亂終棄；林濤是來報複的，蓉兒是他的女朋友，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個局，你的畫室也是他找人去燒的，他就是要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