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荒唐無恥(1 / 3)

石清走上兩步,向耿萬鍾、王萬仞抱拳道:“耿賢弟、王賢弟,花師妹膽識過人,勝於須眉,‘寒梅女俠’四字,名不虛傳。其餘四位師兄,請耿賢弟引見。”

耿萬鍾板起了臉,竟不置答,說道:“在這裏遇上石莊主夫婦,那再好也沒有了,省了我們上江南走一遭。”

石清見這七人神色頗為不善,初時隻道他們在謝煙客手下栽了觔鬥,致感難堪,但耿萬鍾與自己素來交好,異地相逢,該當歡喜才是,怎麼神氣如此冷漠?他一向稱自己為“石大哥”,又怎麼忽爾改了口?心念一動:“莫非我那寶貝兒子闖了禍?”忙道:“耿賢弟,我那小頑童惹得賢弟生氣了麼?小兄夫婦給你賠禮,來來來,小兄做個東道,請七位到汴梁城裏去喝幾杯。”

安奉日見石清言詞之中對雪山派弟子什為親熱,而這些雪山派弟子對自己卻大剌剌地,正眼也不瞧上一眼,更不用說通名招呼了,自己站在一旁沒人理睬,一來沒趣,二來有氣,心想:“哼,雪山派有什麼了不起?要如石莊主這般仁義待人,那才真的讓人佩服。”向石清、閔柔抱拳道:“石莊主、石夫人,安某告辭了。”石清拱手道:“安寨主莫怪。犬子石中玉在雪山派封師兄門下學藝,在下詢及犬子,竟對安寨主失了禮數。”安奉日心道:“石莊主行事,果然叫人心服。這倒怪你不得。”說道:“好說, 好說!後會有期。”拱了拱手,轉身而去。

耿萬鍾等七人始終一言不發,待安奉日走遠,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流露出既尷尬又為難、既氣惱又鄙夷的神氣,似乎誰都不願先開口說話。

石清將兒子送到雪山派大弟子“風火神龍”封萬裏門下學藝,固然另有深意,卻也因此子太過頑劣,閔柔又諸多回護,自己實難管教之故,眼看耿萬鍾等的模樣,隻怕兒子這亂子鬧得還真不小,陪笑道:“白老爺子、白老太太安好,風火神龍封師兄安好。”

王萬仞再也忍耐不住,大聲道:“我師父、師娘沒給你的小······小······小······氣死,總算福份不小。”他本想大罵“小雜種”,但瞥眼間見到閔柔楚楚可憐、擔心關懷的臉色,連說了三個“小”字,終於懸崖勒馬,硬生生將“雜種”二字咽下。但他罵人之言雖然忍住,人人都已知道他本意,這不罵也等於已破口大罵。

閔柔眼圈一紅,說道:“王大哥,我那玉兒的確頑皮得緊,得罪了諸位,我······我······萬分抱歉,先給各位賠禮了。”說著盈盈福了下去。

雪山派七弟子急忙還禮。王萬仞大聲道:“石大嫂,你生的這小······小······家夥實在太不成話,隻要有半分像你們大哥大嫂兩位,那······那還有什麼話說?這也不算是得罪了我,再說,得罪了我王萬仞這草包有什打緊?衝著兩位金麵,我最多抓住小子拳打足踢一頓,也就罷了。但他得罪了我師父、師娘,我那白師哥又是這等烈性子。石莊主,不是我吃裏扒外,想來總得通知你一聲,我白師哥要來燒你們的玄素莊,你······你兩位可得避避。我跟你兩位的過節,咱們一筆帶過,我就撂開了不算,誰教咱們從前有交情呢。但你這杯酒,我說什麼也不能喝,要是給白師哥知道了,他不跟我翻臉絕交才怪。”

他嘮嘮叨叨的一大堆,始終沒說到石中玉到底幹了什麼錯事。石清、閔柔二人卻越聽越驚,心想我們跟雪山派數代交好,怎地白萬劍居然惱到要來燒玄素莊?不住口的道:“這孽障大膽胡鬧,該死!怎麼連老太爺、老太太也敢得罪了?”

耿萬鍾道:“這裏是非之地,多留不便,咱們借一步說話。”當下拔起地下的長劍,道:“石莊主請,石夫人請。”

石清點了點頭,與閔柔向西走去,兩匹坐騎緩緩在後跟來。路上耿萬鍾為五個師弟妹引見,五人分別和石清夫婦說了些久仰的話。

一行人行出七八裏地,見大路旁三株栗樹,亭亭如蓋。耿萬鍾道:“石莊主,咱們到那邊說話如何?”石清道:“什好。”九個人來到樹下,在大石和樹根上分別坐下。

石清夫婦心中什為焦急,卻並不開口詢問。

耿萬鍾道:“石莊主,我本來不配做你朋友,但承你瞧得起,和你叨在交好,有一句不中聽的話,直言莫怪。依在下之見,莊主還是將令郎交由我們帶去,在下竭力向師父、師母及白師兄夫婦求情,未始不能保全令郎性命。就算是廢了他武功,也勝於兩家反臉成仇,大動幹戈。”

石清奇道:“小兒到了貴派之後,三年來我未見過他一麵,種種情由,在下確然全不知情,還盼耿兄見告,不必隱瞞。”他本來稱他“耿賢弟”,眼見對方怒氣衝衝,這“賢弟”二字再叫出去,隻怕給他頂撞回來,立時碰上個大釘子。

耿萬鍾道:“石莊主當真不知?”石清道:“不知!”

耿萬鍾素知他為人,以玄素莊主如此響亮的名頭,決不能謊言欺人,他說不知,那便是真的不知了,說道:“原來石莊主全無所悉······”

閔柔忍不住打斷他話頭,問道:“玉兒不在淩霄城嗎?”耿萬鍾點點頭。王萬仞道:“這小······小家夥這會兒若在淩霄城,便有一百條性命,也都不在了。”

石清心下暗暗生氣,尋思:“我命玉兒投入你們門下學武,隻因敬重白老爺子和封師兄的為人,看重雪山派的武功。就算玉兒年紀幼小,生性頑劣,犯了你們什麼門規,衝著我夫婦的臉麵,也不能要殺便殺。就算你雪山派武功高強,人多勢眾,難道江湖上真沒道理講了麼?”他仍不動聲色,淡淡的道:“貴派門規素嚴,這個在下早知道的。我送犬子到淩霄城學藝,原本想要他多學一些好規矩。”

耿萬鍾臉色微微一沉,道:“石莊主言重了。石中玉這小子如此荒唐無恥,窮凶極惡,卻不是我們雪山派教的。”石清淡淡的道:“諒他小小年紀,無知頑皮、犯規胡鬧定是有的,這‘荒唐無恥,窮凶極惡’八字考語,卻從何說起?”

耿萬鍾轉頭向花萬紫道:“花師妹,請你到四下裏瞧瞧,看有人來沒有?”花萬紫道:“是!”提劍遠遠走開。石清夫婦對望了一眼,均知他將花萬紫打發開去,是為了有些言語不便在女子之前出口,心下不禁又多了一層憂慮。

耿萬鍾歎了口氣,道:“石莊主、石大嫂,我白師哥沒兒子,隻一個女兒,你們是知道的。我那師侄女今年還隻一十三歲,聰明伶俐,天真可愛,白師哥固然愛惜之極,我師父、師娘更當她心肝肉一般。我這師侄女簡直便是大雪山淩霄城的小公主,我們師兄弟姊妹們,自然也像鳳凰一般捧著她了。”

石清點了點頭,道:“我那不肖的兒子得罪了這位小公主啦,是不是?”

耿萬鍾道:“‘得罪’二字,卻忒也輕了。他······他······他委實膽大妄為,竟將我們師侄女綁住了手足,將她剝得一絲不掛,想要強奸。”

石清和閔柔“啊”的一聲,一齊站起身來。閔柔臉色慘白。石清說道:“那······那有此事?中玉還隻一十五歲,這中間必有誤會。”

耿萬鍾道:“咱們也說實在太過荒唐。可是此事千真萬確,服侍我那小侄女的兩個丫鬟聽到爭鬧掙紮之聲,趕進房來,便即呼救,一個給他斬了一條手臂,一個給他砍去了一條大腿,都暈了過去。幸好這麼一來,這小子受了驚,沒敢再侵犯我小侄女,就此逃了。”

武林之中,向以色戒為重,黑道上的好漢打家劫舍、殺人放火視為家常便飯,但若犯了這個“淫”字,便為同道眾所不齒。強奸婦女之事,連綠林盜賊也不敢輕犯,何況是俠義道的人物。閔柔隻急得花容失色,拉著丈夫衣袖道:“師哥,那······那便如何是好?”

石清乍聞噩耗,也心緒煩亂。倘若他聽到兒子殺人闖禍犯了事,再大的難題也要接了下來,但這樣的事卻不知如何處理才是。他定了定神,說道:“如此說來,老天爺保佑,白小姑娘還是冰清玉潔之身,沒讓我那不肖的孽子玷汙了?”

耿萬鍾搖頭道:“沒有!雖然如此,那也沒多大分別。我師父他老人家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立即命人追尋這小子,吩咐是誰見到,立即殺了,不用留活口。”王萬仞接口道:“我師父言道:他老人家跟你交情不淺,倘若把這小子抓了回來,他老人家衝著你麵子,倒不便取他性命了,不如在外麵一劍殺了,乾乾淨淨。”耿萬鍾橫了他一眼,似嫌他多口。王萬仞道:“師父確是這般吩咐的,難道我說錯了麼?”

耿萬鍾不去理他,續道:“倘若隻傷了兩個丫鬟,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我們那小侄女年紀雖小,性子卻十分剛烈,不幸遭此羞辱,自覺從此沒麵目見人,哭了兩天,第三天晚上,竟悄悄從後窗縱了出去,跳下了萬丈深穀。”

石清與閔柔又“啊”的一聲。石清顫聲道:“可······可救轉了沒有?”

耿萬鍾道:“我們淩霄城外的深穀,石莊主是知道的,別說是人,就是一塊石子掉了下去,也跌成了石粉。這樣嬌嬌嫩嫩的一個小姑娘跳了下去,還不成了一團肉漿?”

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雪山派弟子名叫柯萬鈞的說道:“最冤枉的可算是大師哥啦,無端端的給師父砍去了一條右臂。”說時氣憤之極。石清驚道:“風火神龍?”柯萬鈞道:“可不是麼?我師父痛惜孫女,又捉不到你兒子,在大廳上大發脾氣,罵封師兄管教弟子不嚴,說他淨吃飯不管事,當什麼狗屁師父,越罵越怒,忽然抽出封師兄腰間佩劍,便砍去了他一條臂膀。我師母出言責備師父,說他不該如此暴躁,遷怒於人。兩位老人家當著弟子之麵吵起嘴來,越說越僵,不知又提到了什麼舊事,師父竟出手打了師母一個巴掌。我師母大怒,衝出門去,說道再踏進淩霄城一步便不是人。”

石清慚愧無地,心想:“我欽佩封萬裏的武功,令獨生兒子拜在他門下,那知竟累得他成為廢人。封萬裏劍法淩厲迅捷,如狂風,如烈火,這才得了個風火神龍的外號。此人性子剛猛,仇家什多,武功一失,恐怕這一生是一步不敢下大雪山了。唉,當真是愧對良友。”

卻聽王萬仞道:“柯師弟,你說大師哥冤枉,難道咱們白師哥便不冤枉嗎?女兒給人害死了,白師嫂卻又發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