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溫暖,洛水連綿而來,水中有一竹筏,筏上圈飾著四色菊花,細看乃是洛國國花宓妃菊,此菊花開四季:春菊顏粉,幽香襲人,可觀賞把玩,入室為飾,另有金粉色者可食之,充饑之用,食一朵便可抵一天的消耗;夏菊顏紅,無色無味,可入藥,治風濕;秋菊顏黃,無色味淡,曬幹後也可入藥,治毒蟲叮咬有奇效;冬菊顏白,香味濃鬱,可入熏,奇種顏白接近透明,可入熏亦可防寒、明目、清腦等功效。最有一種珍奇顏紫,其效可百毒不侵。
宓妃菊雖四季皆開,卻是花開一季便敗,此筏中卻盛載四季之花,卻是奇怪,想是有人精通養菊之道,將四季花於一季皆培育而出。此時花中悉梭之聲傳來,漸漸花朵開始滾動,伸出一手來,將臉上的花瓣拂開,露出一張秀美絕倫的麵容來。
仲遊襄以為自己仍在國安大廈的十層地下室裏休息,晃悠半晌,方覺不對,鼻間嗅到濃鬱花香,再仔細聽來鳥聲清脆,鶯鶯歌聲不絕於耳。睜開眼來,一片如同純淨水般透明的天空,身下但覺溫潤,細細感覺才知自己乃是躺在一隻水中竹筏之上,坐立起身,見自己一身素白,頗有天使之姿。偏頭去看水麵,心中一驚,水中倒影之人臉形完美,猶如一顆倒立的鵝蛋,柳眉細細,眼波深深,唇形小巧,耳垂修長……纖纖玉指撫上臉頰,那手指細長優美,水中倒影之人的臉上雖是驚訝的表情,配上青蔥玉指卻更顯得優雅。
遊襄驚訝之下,伸手給臉部做出許多高難度動作,最後終於驚奇的發現這張臉及這雙手都是自己在操控,深深吸了一口菊香環繞的純美空氣,再呼出,遊襄終於放聲大笑,繼而痛哭流涕。
“這都是真的,這一切都是真的。藍藍的天,清淩淩的水,五顏六色的花兒,溫馨濃鬱的花香。嗬!我此生有興終於得見真正的你們。”
遊襄想到自己出生三年後便進入了被禁固的一生,這一生不長也不短,二十七年,幼年,童年和青年都是在那十層地下冰冷而尖硬的鋼鐵板牆後度過的,她的人生中隻有無盡的空虛以及被人利用的寂寞無奈,她每天除了被強製記入一些重要的事件,便隻有麵對那一間屋子。聽他們說那屋子被布置的像別墅豪宅,這是國安局裏工作人員的最高待遇,可是她不想,她每天都夢到從電視裏認得的世界——鳥語花香,山川美景,人情世態,藍色星球……可是她沒有機會,從生來就注定沒有。
遊襄是一個人們常說卻百年難得一見的特異功能者,每一天的無論任何事情,隻要她經曆過,都能在腦海中留下深入骨髓的印象,長大後她才知道這是超憶症。可惜她知道的太晚,也顯露的太早,更可怕的是被身為軍情局高官的伯父得知。那位伯父是一位鐵血軍人,一生致力於為國家收羅人才,連自己的親侄女都不放過。那一日父母帶著她去伯父家,父親有意炫耀,卻給女兒一生的幽禁人生。
伯父的有心試探,蓄意謀劃,終有一****被伯父強行帶走,抱進那那座鋼鐵大樓,進入地下,交給了一些特殊培訓人員,從此她的人生便結束了。迎接她的新生活是被變成一台人體計算機,她六歲完成小學、初中、高中課程,十歲之前讀完大學,考研攻博。她雖不是古今第一人才,卻是那個地下室裏的第一人。
她精於古今中外任何一種戰術布局、陰謀算計,常常將軍情處的一些王牌特工或軍師玩弄於鼓掌之中,那時也曾經有機會光明正大走出那個地下室,但是她空有一個媲美計算機的超容量、高智慧的大腦,卻沒有勇氣去外麵的世界呼吸工業化汙染嚴重的自由空氣。
試問一個人從三歲起就被幽居在一個房間裏二十七年,天天接觸的都是一些國家特殊戰鬥機器,她會形成怎樣的性格心理?她甚至沒有一點朋友、親人的概念。她的世界裏隻有為國家服務,戰前布局,戰中指揮,臨危不懼,天降神女,甚至有人稱她為國家第一智囊。但是她卻隻是一個被培養了使用了二十七年的超級智囊而已。
感懷身世之餘,遊襄終覺腹中空空,餓,原來這具身體的控製權已操縱在自己手中了。此時身在水中,身邊除了菊花再無他物,看著那金黃的誘人垂涎欲滴的花朵,伸手摘下一片送入口中,香滑潤口。遊襄驚奇於菊花的可服食性,撚起一朵,一片片喂食,一朵終了,竟覺體力充沛,再無腹饑之感。
筏子在水中漂浮數日,感受著風向,潮流。夜觀星象,她知自己往南而去,身下之水清流透亮,可媲之千年前的母親河。沿途看著遠岸風景,感受良好的天氣,真是怡然自得,神清氣爽!這樣過了些時日,筏上菊花終是枯萎,被風卷入水中甚多,數量極減,遊襄亦想過靠岸,但她卻如同在那地下室一般,輕抬的腳步終是害怕的收了回來。她始終無法走出自己內心的圈禁,即使來到了陌生的新奇的世界。
這一日,遊襄閉目養神之際,突覺耳邊一陣撲水之聲,忙睜眼來看,竟是一隻河獸,這河獸似魚非魚,似蛇非蛇,張開蛇盆大口,對著遊襄吐信子。遊襄唬了一跳,剛想挪開,一想自己現身處河水之中,退無可退,隻得原地不動,以觀情況。
在那個地下室多年,他們從沒有教過她任何防身之術,因為伯父說過,她有這麼一顆超級腦袋已經足夠,若走正途,前途無量,再學其他便是無用。
遊襄冰雪聰明又怎不知伯父的想法,若是讓她學會了特工們那一套,那她便是所謂的“天下無敵”,若在正途,便是造福國家,若是走了歪路,誰也治不了她的。
那河獸想要靠近筏子,卻被一道光反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