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我有病症在身,不適合常住在宮中。”小滿說。
劉啟恒隱隱約約感覺小滿是在婉轉的拒絕,直接闖進來打斷談話。“你出來,朕有幾話想問你。”
珠兒也要跟著小滿去,被子欣拉住,打岔說:“一會兒你皇兄就下課了,你在這裏等著,陪太後說說話?”
小滿刻意放慢了步子,擔心母子的問題是一個。劉啟恒的問題簡單。“你剛才笑什麼?”
“覺得可笑所以就笑了。”
“你敢嘲笑聖旨,不想要命了嗎?”劉啟恒俯身,注視小滿。“今天,你不說出笑的理由,朕就治你的罪!”
小滿側了側身,說:“太後出的題目已經很有難度,皇上又何必再去為難自己的嬪妃呢?還要勸,且不能說。皇上覺得誰能做到?真有能做到恐怕又不願去做。所以,臣女就笑了!”說完,她才直麵男人。
“你說的能做到又不願去做的,是誰啊?”劉啟恒笑了。
小滿想也不想地回答。“自然是能勸皇上喝酒的人。”
笑容一點點在劉啟恒臉上消失殆盡,望上去有點可怖。小滿跪地,俯首。“皇上,恕罪!”
相比於容貌,劉啟恒更加震驚於小滿的睿智。別人看到剛才的母子是針鋒相對,她卻能看穿是珠聯璧合。她進宮半月而已,卻能洞察所有。“你還真不愧為徐家的後人。起來吧!”劉啟恒伸出手掌。小滿繞開他的手,自己站了起來。“你在拒絕朕?你也是那個能做到,又不願去做的人嗎?”
“臣女勸過皇上喝酒嗎?”小滿小心翼翼地反問。
劉啟恒抬起手,打算撫摸她的臉。小滿本能向後退縮。“你太像她了!”說著,高大的身軀繼續逼近。男人的臉貼過來,帶著溫度的呼吸幾乎把周圍的空氣燃燒起來。
小滿後背頂到了牆,一眼望到趙豐年,仿佛見到救星,問候著:“豐大夫,好。”
劉啟恒扭身望了望,又對著小滿說。“你剛才叫他什麼?”
小滿察覺到氣氛有異常,沒有回答,而是望向趙豐年。
劉啟恒眯起了眼睛,變換方式提問。“趙將軍,你在給她診病?”
“是。”趙豐年平靜地說。小滿費解,給她診病的大夫竟是將軍。而且,將軍還隱瞞了姓名。
跟著進來的瑉兒望著小滿呆住。“你是誰?”
珠兒跑出來,說:“皇兄,你忘了,她是我們的娘親啊!娘親去守皇陵,現在回來了!”
“她不是,娘親已經死了。”
“娘親沒死,不許你胡說。”珠兒生氣地去踢瑉兒。因為盧美人的死,他小小的心靈已經明白了死亡的概念。對於死亡的恐懼此時化作了無盡的憤恨,發泄在兄長身上。
瑉兒任由珠兒拳打腳踢,也不還手。自從母親離世,他一夜間長大成熟。小滿看不下去,抱起了珠兒,回西華苑去了。離開的路上,她在說兄友弟恭。
“兄友弟恭”四個字一下子就讓瑉兒哭了,淚水不止。劉啟恒攬住孩子的肩膀,瑉兒順勢撲在了父親懷裏。
屋裏,太後幽幽地自說自話:“子欣,你覺不覺得芸丫頭又回來了!不但模樣像,性子也是分毫不差。老天待哀家不薄啊,走了一個,又送回來一個!”
子欣聽見屋外趙豐年的說話聲,按摩的手亂了節奏。
太後閉著眼睛笑了笑。來日無多,一切似乎都了著落。唯一讓她放不下的人仍舊是成萬州。那是她愛了一生的男人。她後悔說了決絕的話,因為她還是會想念,還是會幻想著可以死在愛的男人懷裏。但,她是太後,必須在江山社稷和愛情之間做出抉擇;她是母親,必須在孩子和男人之間做出取舍。她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
屋外,劉啟恒在問瑉兒今日上的功課。瑉兒據實回答:將拒諫則英雄散,策不從則謀士叛。趙豐年本想請安,望見太後睡了,便轉身離去。劉啟恒望著他的背影,心裏生出感動。顯然,他盡心竭力地教誨瑉兒,以期造就出聖明君王。這句話在《齊家治國平天下》中出現過。當今天下看過此書的人寥寥無幾,能夠把此書講得透徹的人更是鳳毛麟角。馬宗耀算是一個,趙豐年是第二個。劉啟恒大膽,馬宗耀和趙豐年是師徒關係。趙豐年雖然膝下無子,但是對兩位皇子視如己出,諄諄教導,一個善文,一個能武。他亦如當初的成萬州。想到這裏,劉啟恒負手而立。趙豐年永遠不要成為現在的成萬州。否則,瑉兒會和他一樣難以麵對,難以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