絹帕上寫著:好大一蝴蝶。靜茹望著絹帕上熟悉的字,笑了,眼裏還噙著淚水。初見時,趙豐年醉酒,腳步跟得太緊。她猛一轉身,正好撞進他的懷裏。她趔趄,身子向後仰。趙豐年一把托住了她的腰,力度偏差,兩人的嘴唇貼到了一起。隻是瞬間的觸碰,他們迅速分開。當時,餘霞尚在的天空。雖四下無人望見,但趙豐年害怕她窘迫,故意說了一句:好大一蝴蝶!人生若如初見該多好,但是她和他再也回不去。
子欣已經端過來毒酒。
靜茹把絹帕緊緊按在胸口。“把這個絹帕讓我帶著走吧?”
子欣點頭,遞上酒杯。“姐姐還有什麼話留給夫君的吧?現在說,或者寫下來?”
靜茹搖著頭,擦掉臉頰的淚水,努力保持著微笑。“好好待他……”
“這個就不用姐姐操心,將軍也是我的夫君!”
一飲而盡,片刻掙紮。子欣站在床榻一直冷眼旁觀,因為愛,嫉妒靜茹,即使知道她將死。片刻,靜茹沒有氣息。子欣特意拿起絹帕,看了看信的內容,自然是沒有讀懂。
房門突然打開,驚到門外偷聽的喜寶。
“大半夜的不睡覺,你蹲在這裏幹什麼呢?”
“你聽聽這動靜,再看看冒的煙火,誰還能睡著,你還真拿我當豬了!”喜寶說著話,探脖子朝屋裏望。“她死啦?”
子欣不做聲,俯身攙扶起還大著肚子的喜寶。
“宮裏好像出大事情了?想不想進宮去看一看?”喜寶手裏拎著禦賜金牌在子欣麵前搖晃。
子欣一把奪過禦賜金牌收進袖籠裏麵。
那日過後,仕芸大睡一覺,兩天一夜。
兩天一夜,宮裏宮外翻天覆地。
益州城的藩王之亂平息,西域惠兒的夫君巴紮做了新的西域王。
成萬州被囚禁在成府。黃易在鬧市處以極刑,京城兩個黃府同時被抄沒。宮裏,成貴妃發了瘋。德貴妃憂心,一夜白了頭發。
成至遠如履薄冰,大姐是黃易的夫人,兒媳是黃行的女兒,如果說株連九族,一個都跑不掉,包括他自己。他三次進宮求見,君王皆是避而不見。他又厚著臉皮,去丞相府,依舊是閉門羹。仕芸便成了最後的救命稻草。
得知人醒來,成至遠匆匆從麗和宮趕到蕭芸宮。敏感時期,沒有人敢沾邊,仕芸卻遠遠迎出來。成至遠陣陣地感動,心隱約踏實下來。
其實,因為三公主玨兒的事情。同君王的關係已然變得極其微妙。仕芸所幸提前開口:“如今,皇上就沒離開過宣書房,誰也是見不到。”言外之意,心有餘力不足,免開尊口。
較之閉門羹,婉轉的回絕實在不算什麼。成至遠會意,還不死心。“姑娘,覺得我現在應該做點什麼?”
“想要動,早就動了!真是想動,誰還能攔得住?”仕芸太了解君王的心思。君王遲遲不處死成萬州,意圖明顯。成至遠非但不會有事,而且還會被重用。“所以,什麼都不需要做。”
成至遠的心徹底踏實。真是應了那句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如果皇上賜皇姓,你如何?”仕芸問。
成至遠一下子被難住了。“姑娘,覺得呢?”
“最好不能答應,也不能拒絕。”仕芸抖著浮在袖口皮毛上的雪花,吸了吸凍得發紅的鼻頭。“你隻能姓成,孩子們可以姓劉。”
“這些沒想過,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成至遠還是忍不住說出口。黃行就一個兒子黃翔,已經死了,剩下一個女兒。黃易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其中一個兒子是大姐所生。如今都被拘禁,不知是生是死。
“求人不如求己!逸兒手裏不是還有一塊皇上送的玉佩嗎?當時皇上可是說過,拿著它當免死金牌。”
“玉佩就一塊,救誰不救誰?”成至遠為難起來。或者說,他根本沒有聽明白。
“你都敢使喚逸兒給皇上傳信,這會兒怎麼還糊塗起來,不敢使喚了?明天,學堂開始上課,逸兒也來?”
逸兒來向君王求情,再合適不過。這樣,君王不會作難,再則,利用逸兒提醒君王,成至遠曾經的忠心。逸兒遞送過信息,還被成萬州加害過。雖然那一次的消息隻是君王放出的誘餌,雖然逸兒死裏逃生。最主要的是,君王需要赦免的台階。如果成貴妃沒有瘋,如果三公主玨兒還在,都可以是那個台階。無論台階是誰,都不能是成至遠。
“多危險的事情,逸兒才多大?當時,皇上都為了你捏把汗!”
成至遠由衷地說:“謝姑娘指點迷津!”
“公子說謝,幹娘聽到會不高興的!”這句話仕芸說得絕妙。既拉近彼此的關係,又點撥成至遠把握一個度。成家雖有養育之恩,但也不能忘記殺父殺母的仇恨。
成至遠有一瞬間恍惚,如果當初仕芸真的嫁給自己做了妾,會是什麼樣子?他的假設不關乎情愛,隻是對人生命運的一種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