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照放下毛筆，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然後對她說道：“無妨，奈何不了我。”
見她執意如此，淩兒不再勸阻，回房取來一件鑲毛厚氅衣為她披上，目送她離開。
領子上的白毛被風吹得瑟瑟發抖，她呢喃道：“天下之大，唯有你身邊才是我的容身之所。”
一雙腳印深深淺淺踏在積雪上，很快消失了。
手執油紙傘，抱著一壇清酒，來到他落滿雪花的墳前，折下一枝白梅花，輕輕放下，白花紅蕊。
倚坐墳前，冰涼透骨。“你說你喜歡梅花，喜歡它獨樹一幟，唯獨選擇在冬天開花。”
“你卻不知道，我喜歡浪漫的桃花，就像兩個交替的季節，注定不能在一起。”
她陷入回憶很久很久，一陣風雪刮過，吹動梅花枝，也吹醒了她的思緒，綻放柔和笑意。
“沒關係，我現在就來陪你，黃泉路上，還能不能等等我。”
武照給他倒了一杯酒，傾數灑在地上，接著站起，刺骨的寒風吹得她的衣袍呼呼作響，冰冷的銀光劍照著她決絕的眼神，被凍得發紫的唇挽上淺淺的弧度，梨渦淺笑，一如初見思無邪，拔劍自刎，血濺落染紅了那枝白梅花，紅豔豔的，終於似了桃花。
如果我死在你麵前，你會不會心疼？如果會的話，快來接我，我們來世再相遇。
“小照呢？怎不見她來用膳？”柳文清夾起一塊排骨放在她的碗裏，轉身問端菜走入屋裏的淩兒。
“小姐去看陳公子了，已去半柱香有餘，怕是晚上才能回來。”淩兒笑道。
柳文清忽然感到有些不對勁，前幾天才見了一麵，帶著文武百官，浩浩蕩蕩以為出什麼事了。她不是最害怕去陳師墓前嗎？
他細細問了武照近來情況，才意識到出了什麼事。慌忙踏雪飛奔，趕到時，已無力回天。她笑得十分安詳，想必是再沒有遺憾了吧。
不消一會，武照自刎的消息傳到個個門派手裏，裝模作樣也要前來吊唁一番，前幾日宣布的退位已經落實，能者上任，符合一貫作風。
淩兒等幾個侍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平白添了幾分淒涼。秦錦程的嘴唇凍得發紫，小草體貼為他攏上氅衣，無言。
陳師的心願，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已經了結，她終於可以安然地麵對他了，你知道她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嗎？
柳文清主持了葬禮，將他們合葬。淒淒切切的絲竹聲響在空寂的雪地裏，恢複帝位的李霜河得知武林盟主自刎的消息，安排了禁軍對前來吊唁的武林人士嚴查，以免別有企圖的人借此發生動亂。
翻起被雪水浸潤濕透的黃土，幾人合力將棺槨抬起，掩埋底下。新做的墓碑刻有陳師與武氏夫婦之位，不再害怕他年獨對春生。
黑色的祭服，白色的世界，空洞的顏色顯得那麼寂靜。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生浮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