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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在旁傳報,陳瓊忽地轉身,盯著我問:“你來做什麼?”

我笑笑,“惱我母妃,也不必惱我吧?”

陳瓊回過神來,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輕聲說:“我不是……嗯,我是說,宴席還沒散呢,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我朝她走過去,“為什麼我就不能來呢?我喜歡到你這裏來,就來了唄。”

她看著我,有些意外,“你從前不是這樣的性子,自從你那一回落水醒來,是變了些,可我倒不知你幾時又變成了這樣。”

我站定,和她一步之遙,月光如水,彼此的神情都看得很清楚。我說:“我以前也不知道你是這樣的性子,咱們可算扯平了罷。”

陳瓊怔了會,微微地笑笑。

我知道,她還未確信我的來意,我不想兜什麼圈子,直截了當地告訴她:“你方才跟父皇說的那番話,一直是我心裏想的,隻我卻沒你的勇氣說出來。我……我好生佩服你——我來就是同你說這句話。”

我一口氣把話說完,頓時覺得胸口輕鬆了許多。

其實,以前我在辦公室裏當然也少不了虛與委蛇,但總算還有坦直的時候,自從掉到這裏,披上了這身陳朝公主的衣裳,似乎就隻剩下了虛與委蛇。如今,又找回了那種真實的感覺,果然暢快無比。

陳瓊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瞧,許久,忽然拉起我的手,“來!”便拽著我進了屋裏。

宮女端了茶來,陳瓊卻揮手道:“不用。”又對我說:“咱們喝酒,如何?”

我奇怪,“你這裏有酒?”

陳瓊低聲說:“我藏著呢。”

她叫過一個宮女,進了裏屋,出來時宮女手裏果然捧著一小壇酒。她隻留了那個宮女,將旁人都打發出去,然後對斟了兩盞。

那酒色清透,香氣濃烈,我們舉杯輕輕一碰,各自飲了一口。那酒入口時雖淡,順著喉嚨而下,便越來越烈,似火一般。我們兩個憋了會兒,實在禁不住,都趴在矮幾上大聲咳嗽起來。

好容易喘息定了,相視一眼,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陳瓊到底自幼進退有序,這種時候依舊不忘輕掩口唇,儀態優雅,我卻早把那套拋到九霄雲外,倒在榻上,張牙舞爪地笑了個痛快。

“其實,那天你跟十四姐說那番話,我就覺得你與眾不同,如今看來,果然不錯。”

我憋住笑,看著她說:“你信不信,其實我從地府裏換了個魂兒回來。”

陳瓊手支著下巴,微笑道:“換了也好,我喜歡如今的你。”

我望著她,若在現代,她才是個初中女生,我從來沒有跟這個年紀的女孩兒交往過,因為總覺得有代溝,如今卻覺得,原來也可以做個朋友。

陳瓊又說:“除了你,方才那種話,這宮裏也沒有別人會同我說,就算心裏那麼想,也不會說出口來。”

我苦笑,其實我也不知自己怎麼一個頭腦發熱就說出來了,隻是,也不覺得後悔。

“唉!”陳瓊重重地歎了口氣,“不知我的話,皇兄可聽進去幾分?”

我很想說,她的話定是全白搭。可是,這話轉了轉,卻說不出口。陳瓊雙眉緊鎖,眼中滿是憂愁,我也不知如何勸解。她和我不同,對陳朝自有那份故國情懷,而我所憂慮的,其實不過是淪為亡國公主之後,又要如何才能在這個時代自保。

我說:“這回父皇很生氣,隻怕會對你……”

陳瓊“哼”了一聲,“我倒不信,大哥會對我怎樣。”

我默然,陳瓊心裏,陳叔寶終究是她大哥,她卻不願去想,她的大哥更是陳朝的皇帝。

思忖了一會兒,我心裏另有了主意,便轉開話題,“父皇這樣子也不是辦法,咱們想想,朝裏朝外,可有誰的話他能聽得進去?”

陳瓊不假思索地開口:“那就隻有……”卻忽然停了下來,隻冷笑了一下。

我當然明白她想說的是張麗華,如果對麵坐的不是我,想必她底下的話也不會好聽。在她心裏,陳叔寶既然是大哥,總會多回護他些,不免將過錯都推給別人,好在我也不至於會不高興。

我想了想,說:“你覺得請太子去勸勸父皇,如何?”

陳瓊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答說:“他未必肯去,便是說得他肯去,也自會有人攔著,不叫他去。”

我琢磨著她的話,末了說:“讓我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