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仁者的情愫1
以仁愛為懷
孟子的“仁義”學說基本上是一種倫理政治學說,這種倫理政治學說滲透進了孟子以民為本,以仁愛為懷的一種不渝之人生精神。孟子首先積極肯定了人民生活需求的必然性和合理性,然後堅持政治統治、國家管理要以天下蒼生黎民為念,要以天下人民的生存生活為念,對百姓要體民心、察民情、以民為本、以民生為本,修行仁德,實現仁政。他說:“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離婁上》)又說:“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梁惠王下》)孟子認為,如果對黎民百姓做到“樂以天下,憂以天下”(《梁惠王下》),然而還不能一統天下和安定天下的,從來都沒有。本著民生為本、仁愛為懷的精神,他甚至敢於說出那種在那個時代可謂大逆不道的話:“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盡心下》);“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梁惠王下》)
孟子這種以民生為本,以仁愛為懷的人生精神,無疑是一種進步的人生價值取向。盡管孟子這種民生為本、仁愛為懷的思想和精神上升到政治層麵就成了中國專製社會的民本思想和民本精神,並且與官本位的社會結構和社會心理相對應,但從非政治層麵來說,以人的生命為本,以人的生存生計為本,對人仁愛,如孔子說的那樣,“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論語·衛靈公》),“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論語·雍也》),那也是值得現代社會去大力提倡的。
“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盡心下》)孟子的仁愛為懷不僅是一種政治倫理的要求,更是一種生活德性的要求;它不僅體現在對民眾的普遍之心理仁愛上,更體現在訴諸於具體行動的對具體人的具體仁愛上,甚至體現在對一切生命尤其是肉體生命的具體仁愛上。他說:“無傷,是乃仁術也。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梁惠王上》)。孟子又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知者無不知也……仁者無不愛也”(《盡心上》)他還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可見,仁愛為懷不僅要推己及人,也要推人及物,是對人的普遍尊重,也是對生命現象的普遍尊重。孟子這種善待人、善待生命、善待萬物的人生精神,是值得我們去深刻地反思的。
人需要愛,世界需要愛。愛使人相互聯結,使世界成為人的世界。地球本是人居於其中的一個大家庭,人字的一撇一捺本就意味著人與人的相互支撐——無愛不成人世界。
人要愛人,世界應該充滿愛。有愛,人的世界才會充滿盎然生機;有人愛,能愛人,我們才能品嚐到生之歡樂,才能有不竭的生之熱情——無愛的世界隻是一片冷寂的荒漠。
以仁心待人,這仁心本是我們固有的天性,比如我們敬愛父母長者,比如我們同情老弱病殘,比如我們憐惜幼小,這就是仁愛的萌芽,也是仁愛的表征。所以孟子說:每個人都有憐恤別人的心情。譬如現在一個小孩要掉進井裏,任何人看到都會有驚駭同情的心情。這種心情的產生,不是為著要和這小孩的父母攀結交情,不是為著要在鄉鄰朋友中博取美譽,也不是因為厭惡那處在危險中的孩子的哭聲,而是出自人的天性。
仁愛是人的天性,或者說,應該成為人的天性。無愛無恨的人是麻木遲鈍,有恨無愛的人是冷酷無情。一個以仁愛之心待人的人,可能因為過分的慷慨付出和過分的忍讓寬容而做錯事情,甚至會演出一幕幕人生的悲劇,但就他們的心性看仍不失為真人,那悲劇也會顯出真正的人生的壯烈。而那些沒有愛心的人,他們也許會因為冷酷而成為成功的竊國者或腰纏萬貫的商人,但他們本身不過是塵世的一個汙點,他們的人生充其量也隻能被人看作一幕瞬間即逝的笑劇。
所以孟子還說:“沒有仁愛之心,是不能算作人的。”
愛他人若愛己
弗洛姆說,如果我具有愛的能力,我就會去愛我周圍的人。在博愛中凝聚著同所有人的結合,人的團結和統一。博愛的基礎是認識到我們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同人共有的核心相比,人與人之間在才能、智力和知識上的差別微不足道。要了解這種人共有的核心,必須要深入了解人,而不是停留在表麵。如果我隻看到一個人的表麵,那我看到的主要是使我和他分開的差別。如果我了解到他的本質,我就會看到我們的共性,我們是兄弟這一事實。
這種從本心到本心而非表麵上的關聯,是一種“本心關聯”,或者正如賽蒙·威爾曾經表述的那樣:
同樣的話(即丈夫對他的妻子說“我愛你”)可以是陳詞濫調,也可以非同一般,這要按說這些話的方式而定。說話的方式則取決於這些話發自內心的深度,而不取決於個人意誌。在雙方息息相通的情況下,這些話會觸動對方相等的內心深度。所以一個有能力區別的人就會聽得出來這些話的分量究竟有多大!
博愛是同等人之間的愛。但雖然我們是同等的,事實上也往往不完全“同等”,因為我們是人,所以需要幫助。今天是我需要幫助,明天也許是你需要幫助。有這種要求並不意味著一個人弱小,另一個人強大。弱小是一種暫時狀態,而自力更生,走自己的路的能力才是永久共同的能力。
弗洛姆進一步認為,兄弟之愛源於對弱者的愛,對窮人的愛,對異鄉人的愛。愛自己的骨肉不足為奇。
每個動物都愛自己的後代並照料它們。軟弱的人愛自己的主子,因為他靠主子為生;孩子愛自己的父母,因為他需要他們。隻有當我愛那些與我個人利益無關的人時,我的愛情才開始發展。
在《舊約》中,窮人是人愛的中心就說明了這一點。當然不僅是窮人,還有陌生人、寡婦、孤兒、民族的敵人、埃及人和伊多姆人。在對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產生同情的過程中,人開始發展他的博愛。在愛自己的同時,他也愛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愛那些虛弱和惶恐不安的生命。同情包含著了解和認識的因素。在《舊約》裏這麼寫道:因為你們了解異鄉人的心,因為你們也曾在埃及當過異鄉人……所以你們也應該熱愛異鄉人!
愛由心生
深夜,寺裏一人一佛,佛坐人站。
人:聖明的佛,我是一個已婚之人,我現在狂熱地愛上了另一個女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佛:你能確定你現在愛上的這個女人就是你生命裏唯一的最後一個女人嗎?
人:是的。
佛:你離婚,然後和她結婚。
人:可是我現在的愛人溫柔、善良、賢惠,我這樣做是否有一點殘忍,有一點不道德。
佛:在婚姻中沒有愛才是殘忍和不道德的,你現在愛上了別人已不愛她了,你這樣做是正確的。
人:可是我愛人很愛我,真的很愛我。
佛:那她就是幸福的。
人:我要與她離婚後另娶他人,她應該是很痛苦的又怎麼會是幸福的呢?
佛:在婚姻裏她還擁有她對你的愛,而你在婚姻中已失去對她的愛,因為你愛上了別人,正所謂擁有的就是幸福的,失去的才是痛苦的,所以痛苦的人是你。
人:可是我要和她離婚後另娶他人,應該是她失去了我,她應該才是痛苦的。
佛:你錯了,你隻是她婚姻中真愛的一個具體,當你這個具體不存在的時候,她的真愛會延續到另一個具體,因為她在婚姻中的真愛從沒有失去過。所以她才是幸福的而你才是痛苦的。
人:她說過今生隻愛我一個,她不會愛上別人的。
佛:這樣的話你不也說過嗎?
人:我……我……我……
佛:你現在看你麵前香爐裏的三根蠟燭,哪根最亮?
人:我真的不知道,好像都是一樣的亮。
佛:這三根蠟燭就好比是三個女人,其中一根就是你現在所愛的那個女人,芸芸眾生,女人何止千萬,你連這三根蠟燭哪根最亮都不知道,怎麼能把你現在愛的人找出來,你為什麼又能確定你現在愛的這個女人就是你生命裏唯一的最後一個女人呢?
人:我……我……我……
佛:你現在拿一根蠟燭放在你的眼前,用心看看哪根最亮。
人:當然是眼前的這根最亮。
佛:你現在把它放回原處,再看看哪根最亮。
人:我真的還是看不出哪根最亮。
佛:其實你剛拿的那根蠟燭就好比是你現在愛的最後那個女人,所謂愛由心生,當你感覺你愛她時,你用心去看就覺得它最亮。當你把它放回原處,你卻找不到最亮的一點感覺,你這種所謂的最後的唯一的愛隻是鏡花水月,到頭來終究是一場空。
人:哦,我懂了,你並不是要我與我的愛人離婚,你是在點化我。
佛:看破不說破,你去吧。
人:我現在真的知道我愛的是誰了,她就是我現在的愛人。
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這裏,蠟燭的比喻何等精妙!佛在告訴世人,情感是變幻無常、變動不拘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成為你“最後的唯一”。如果在“愛”的名義下舍棄與自己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人生伴侶,與其說是在尋求情感的自由,還不如說是對責任的淡忘。“所謂愛由心生,當你感覺你愛她時,你用心去看就覺得它最亮,當你把它放回原處,你卻找不到最亮的一點感覺,你這種所謂的最後的唯一的愛隻是鏡花水月,到頭來終究是一場空。”中國哲學家王陽明也是這樣告訴我們的:“心之所發處便是行,一念不善,就是惡行。”最亮的那根蠟燭永遠是在你眼前的那一根,珍惜眼前人吧!
兼相愛,交相利
《孟子·盡心》雲:“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就是說,墨家主張兼愛,如果對天下有利,就是將自己從頭到腳磨成粉末,也願意為之。
墨子願以對己之摩頂放踵以利天下,自然是一種徹底的無我精神、犧牲精神。但是,倘若完全無我,那自然也談不上對我的摩頂放踵了。既然墨子明確堅持願以我之摩頂放踵以利天下,那墨家無疑還有有我一意。那麼,這個“我”又是在哪裏呈現呢?
這就是苦難。墨子一生席不待暖,淒淒惶惶而“備世之急”,正是其“形勞天下……為天下憂不足”的表現。所以,哪裏有苦難,哪裏有爭鬥,哪裏就有墨家。“思天下有溺者,猶己溺之”,其“形勞”,其“自苦”,也正是這樣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