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翁尤翁容忍小惡
【原文】夏翁,江陰巨族,嚐舟行過市橋,一人擔糞,傾入其舟,濺及翁衣。其人舊識也,僮輩怒,欲毆之。翁曰:“此出不知耳,知我寧旨相犯!”因好語遣之。及歸,閱債籍,此人乃負三—卜金無償,欲因以求死,翁為之折券。長洲尤翁開錢典,歲底,聞外哄聲,出視。則鄰人也。司典者前訴曰:“某將衣質錢,今空手來取,反出詈語,有是理乎!”其人悍然不遜,翁徐諭之曰:“我知汝意,不過為過新年計耳。此小事,何以爭為?”命檢原質,得衣帷四五事,翁指絮衣曰:“此禦寒不可少。”又指道袍曰:“與汝為拜年用,他物非所急,自可留也。”其人得二件,嘿然而去,是夜竟死於他家,涉訟經年。蓋此人因負債多,已服毒,知尤富可詐,既不獲,則移於他家耳。或問尤翁:“何以預知而忍之?”翁曰:“凡非理相加,其中必有所恃。小不忍則禍立至矣。”人服其識。
((明)馮夢龍《智囊》明智部卷五)
【譯文大意】夏翁是江陰的一個大富豪。一次他乘船從集市裏的橋下經過,有一個人挑著糞,把糞從橋上倒進夏翁的船中,濺到了夏翁的衣服上。那人夏翁以前認識,夏翁的仆人氣得要打他。夏翁說:“他這樣做是不知道我經過這裏,如果知道他怎麼肯冒犯我呢?”於是安慰他幾句就讓他走了。夏翁回家以後,查看帳本,這個人原來是欠他三十兩銀子無以償還,想故意冒犯夏翁,以求一死了之。夏翁為他把借據毀掉了。
長洲的尤翁開了家典當鋪子,大年底,聽到外麵鬧哄哄的,出去一看,是一個鄰居在吵鬧。經手典當的夥計上前向尤翁訴說:“他將衣服當了錢,現在空著手來取衣服,反而還罵人,您說有這樣不講理的嗎?”那個人仍然蠻橫無理,尤翁口氣和緩地對他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是為過新年打算而已。這樣的小事情,還用得著吵吵鬧鬧嗎?”於是讓夥計查查他原先典當的衣服,找出四五件來。尤翁指著棉衣說:“要禦寒可少不了它。”又指著一件道袍說:“這個給你拜年的時候穿,其它幾件不是急用,就先留在這裏。”那人拿到兩件衣服,沒什麼話說就走了。當天夜裏,他最終死在另外一個人家,為這事打了好多年的官司。大概這人因為負債太多,沒法償還,事先已服下毒藥,他知道尤翁有錢,可以敲詐,目的沒能達到,就換到另外的一家。有人問尤翁:“你怎麼能預料到那人的用意而暫且容忍他取鬧?”尤翁說:“凡有人無理取鬧,他必定是有恃無恐,想要達到某種目的。如果在小事上不能容忍,那麼大的災禍就會立即隨之而來了。”人們都佩服尤翁的見識。
【闡釋】忍小惡而消大禍,也是一種“智量”。小不忍而亂大謀,因小失大,才是愚蠢的行為。
周瑜死於負氣
《三國演義》中,諸葛亮與周瑜同是有深謀大略的將相之材,但由於性格和修養不同,因而在處事應變上也顯出極大的差異。諸葛亮往往能處變不驚,靜若處子,運用謀略,穩中應變,所以屢屢占周瑜的上風。而周瑜卻多有妒意,情緒不穩,負氣行事,不是靜心修養、加深韜略,而是爭風吃醋,每每揚言:“不殺諸葛亮村夫,怎息我心中怒氣!”在幾次的事變中“墜於馬下,昏絕於此”,以致最後吐血而死時還憤憤不平,英年早逝。
【闡釋】憑情感行事、負氣行事,都極不利於成功,它們不僅可人奪人智慧,毀人才氣,而且能把智者導入羅網,以致進入墳墓。周瑜屢屢處於諸葛亮下風,最後負氣而死,都是從反而證明了處事不亂、沉著應變的重要性。
知己知人
【原文】計疑無定事,事疑無成功。故聖人不可以意說為明,必信夫卜,占其吉凶。書曰:“三人占,必從二人之言。而有大疑者,謀及庶人。”故孔子雲,明君之治,不患人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不患外不知內:唯患內不知外;不患下不知上,惟患上不知下;不患賤不知貴,惟患貴不知賤。故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馬為策己者馳,神為通已者明。
(《諸葛亮集.便宜十六策》)
【譯文大意】拿不定主意,就無法確定要辦的事情;做事無恒心,就無法成功。因此聖人不把個人的想法作為決策的依據,往往相信占卜的結果。《尚書》上說:“三個人占卜,一定要聽從二人占卜結果一樣的人的意見。如果有作重大決策的事,還要和普通百姓商量。”孔子說:聖明的君主治國的方法是不擔心別人不了解自己,而擔心不了解別人;不擔憂他國不知本國。隻擔心本國不知他國;不擔心百姓不了解君主,隻擔心君主不了解百姓;不擔心地位低的人不知道地位高的人,隻擔心地位高的人不了解地位低的人。因此,有誌之士會為了解自己的出生人死,美貌女子會為喜歡自己的人梳妝打扮,馬會為鞭策自己的人飛馳,神靈會為了解自己的人顯靈。
【闡釋】了解自己固然重要,然而了解他人更重要。如果善於了解他人。那麼你就會收到意想不到的好處。這是處事應變的基本前提。
天時地利人和
【原文】夫為將之道,必順天、因時、依人以立勝也。故天作時不作而人作,是謂逆時:時作天不作而人作。是謂逆天;天作時作而人不作,是謂逆人。智者不逆天,亦不逆時,亦不逆人也。
(《諸葛亮集·將苑》)
【譯文大意】作為將領.要想取得戰爭的勝利,必須考慮天時的變化,利用時機,順乎民意等因素。因此,天時有利,時機不成熟,順民意去打仗,就是違背時機;時機成熟,天時不利,順民意去打仗,就是違背天意;天時有利,時機適宜,但不順民意.就是違背人意。聰明有才智的將領,不違背天意,不違背時機,也不違背人意。
【闡釋】此處雖講的是戰爭,但凡事勸;如此,把握住了時機和人心,事情才容易成功。
善敗者不亡
【原文】古之善理者不師,善師者不陣,善陣者不戰,善戰者不敗,善敗者不亡。昔者,聖人之治理也,安其居;樂其業,至老不相攻伐,可謂善理不師也。若舜修典刑,咎繇作士師,人鴰幹令,可謂善師者不陣。若禹伐有苗,舜舞於羽而苗格,可謂善陣不戰。若齊桓南服強楚,北服山戎,可謂善戰者不敗。若楚昭遭禍,奔秦求救,卒能返國,可謂善敗者不亡矣。
(《諸葛亮集·將苑》)
【譯文大意】占時,善於治理國家的人,不治兵;善於用兵的人,不擺交戰的陣勢:善於布陣的人.不輕易開戰;善於作戰的人,能立於不敗之地;善於處理敗局的人,不至滅亡。遠古時代,聖賢治理的國家,各部族安居樂業,長久和睦相處,互不侵犯,這就是所謂善於治國家的人小治兵、比如舜為帝時,製定刑法,任命咎繇當司法官,各部族不冒軍令,刑法無處施行,這就是所謂善治兵的人不興兵。又如人禹率兵攻打苗族,舜讓兵士用盾牌和雉羽齊舞,苗民就歸順了,這就是所謂興兵的人不輕易開戰。又如齊桓公在南麵征服了強大的楚國,北麵戰勝了山戎,這就是所謂善作戰的人能立於不敗之地。再如楚昭王時,他遭到吳國進攻的戰禍,楚到秦國請來援兵,終於收複了國都、這就是所謂善於處理敗局的人不至滅亡。
【闡釋】無論治國、用兵、辦事,都要有超㈩常規之見,於萬變的事態中選擇出最佳應變方案。
安興棄金逃生
公元1587年,西南馬湖(今四川境內)地方少數民族邛族的一支——膩乃的首領撤假與其表兄安興率軍政擾內地,為禍不小。明朝政府命令四川總兵李應祥、原總兵郭成、參戰朱文達、遊擊萬鏊率領軍隊抗擊。在戰鬥中撤假的妻子、孩子被萬鏊俘獲。撤假本人也被郭成生擒。時安興留寨據守,安興軍大敗,朱、萬攻入,俘獲了安興的母親、妻子。但是安興卻乘亂逃脫了大寨。
朱文達、萬鏊隨後派兵追趕安興。眼看迫兵越來越近,安興急中牛智,想出了利用身上攜帶的金錢遲緩追兵,爭取時間的計策。他一邊急跑,一邊把金錢零星地扔在地上。追兵見到地上的金錢,紛紛爭而拾之。隊伍大亂,追趕的速度人為減慢。安興得以從容脫牛。
南橘北枳
【原文】晏子將使楚。楚王聞之,謂左右曰:“晏嬰,齊之習辭者也。今方來,吾欲辱之,何以也?’左右對曰:“為其來也,臣請縛一人,過王而行。王曰:‘何為者也?’對曰:‘齊人也。’王曰:‘何坐?’曰:‘坐盜。”晏子至,楚王賜晏子酒,酒酣,吏二縛一人詣王。王曰:“縛者何為者也?”對曰:“齊人也,坐盜。”王視晏子曰:“齊人固善盜乎?”晏子避席對曰:“嬰聞之,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今民生長:廠齊不盜,人楚則盜,得無楚之水土使人善盜耶?”王笑曰:“聖人非所與熙也,寡人反取病焉。”
(《宴子春秋·內篇雜下》)
【譯文大意】晏子將要出使楚國。楚王聽說以後,對左右說:“晏嬰是齊國善於辭令的人,現在馬上就要到我國來,我準備侮辱侮辱他,你們看用什麼辦法呢?”左右回答說:“當他來的時候,讓我們用繩子捆綁一個人,從君王的麵前經過。君王問:‘是什麼人?’我們回答說:‘是齊國人。’王再問:嗬巳了什麼罪?’我們回答說:‘偷盜罪。”晏子來到楚國後,楚王設酒宴招待。當酒興正濃的時候,有兩個官吏捆綁著一個人到了楚王麵前。楚王問:“那個被捆綁的是什麼人?”回答說:“齊國人,犯了盜竊罪。”這時楚王看著晏子說:“齊國人本來就善於偷盜嗎?”晏子離開座位回答說:“我聽說橘樹生長在淮河以南時是橘樹,當生長在淮河以北則變成了枳樹,隻是葉子相似,其結出的果實味道一點也不相同。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是什麼,我想是水土不相同罷了。現在,百姓生活在齊國不去偷盜,到了楚國則喜歡偷盜,莫不是楚國的水土,使百姓善於偷盜嗎?”楚王笑著說:“高尚而聰明的人不是隨便可以戲弄的,我這是自討沒趣啊。”
【闡釋】楚王侮辱晏子的陰謀是早就設計好了的,而晏子沒有任何思想準備,況且又是在酒喝得正高興的時候,對於楚王的突然襲擊,一般人是很難對付的。但晏子反應敏銳,口才驚人,在一時搞不清楚那個被捆綁的人是否真是齊國人,是否真的犯了盜竊罪的情況下,不是盲目地加以:否定,而是在假設楚王所說的都是事實的前提下進行分析。他以一個比喻說明隨著水土的不同,則生長於其上的植物也會因之而變,推論出齊國人本來是不偷盜的,而是到了楚國之後才學會偷盜,從而得出結論——楚國是培養盜賊的地方。這則故事說明了外交鬥爭是非常複雜險惡的,要想取勝,必須學會隨機應變,及時抓住對方的錯誤或弱點進行反擊,直到擊敗對方為止。這就是所謂的後發製人。
尊賢使能俊傑在位
【原文】尊賢使能,俊傑在位,則天下之士皆悅,而願立於其朝矣;市廛而不征,法而不廛,則天下之商悅,而願藏於其市矣;關譏而不征,則天下之旅皆悅,願出於其路矣;耕者助而不稅,則天下之農皆悅,而願耕於其野矣;廛無夫裏之布,則天下之民皆悅,而願為之氓矣。信能行此五者,則鄰國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來,未有能濟者也。如此,則無敵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