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讓人一查,確實屬實,這才悻悻放棄——人家兩家過了定,就相當於訂婚了,這時候自己非要人女兒做皇後,那就不是結親,是結仇了。或許乾綱獨斷的皇帝能這麼幹,但他正是需要大臣支持的時候,這絕對不行。

原本皇帝以為這隻是個意外,又開始尋摸別的合適人選,誰知一連幾個都剛剛定親,就這麼巧,趕在皇帝放出風聲要選秀選後的這個檔口!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不就是這群大臣怕了攝政王,不敢和皇帝站在一邊兒嗎?這才急著忙著給適齡的閨女定親。

年輕的皇帝原本打算憑著大婚奪回權力,這一切卻讓他看清了自己的處境和攝政王雲淡風輕的理由。他簡直出離憤怒,不顧近侍阻撓,憑著一腔怒氣衝到了攝政王的府邸質問對方。

而這就是莫一笑和祁景言這會兒要拍的戲。

莫一笑準備充分,對祁景言的氣場也有了充分的估計,他醞釀了一下情緒,挾著滿肚子的火衝進曲水流觴、瓊花灼灼的園子,大步流星地靠近祁景言:“皇叔倒是好興致!恁大的太陽,您還能坐在這兒喝茶!”

他語氣裏的煩躁幾乎要衝出喉嚨,原本強撐著的恭敬也蕩然無存。

“心靜自然涼。”男人端著精巧的汝瓷茶盞轉過頭來,對於看到原本應該待在皇宮的皇帝侄子莫名跑出來一點兒驚訝之色沒露,“倒是陛下,走得這麼急,難怪會熱。”

平淡不過的一句話,小皇帝卻覺得充滿了對他的諷刺。

“皇叔穩坐釣魚台,讓朕的臣子都畏懼於你,自然心靜。朕卻覺得寢食難安啊。”

莫一笑冷笑了一聲,一屁股坐在祁景言對麵的石凳上,感受著麵前這男人平靜外表下極具存在感的強勢,氣場外放,毫不遜色。

誰知道,關飛白遠遠地喊了一聲“卡“,招手叫他過去。祁景言跟著也走過去。

“衝勁兒,初生牛犢不怕虎,但還是青澀。小莫,你得再莽撞一點兒。”關導坐在凳子上,指頭間夾著一根煙,“剛剛那一幕很好,但是比我想象的皇帝要強勢了那麼一點。”

他伸出空著的手,食指和拇指捏出“一點”的姿勢。

“你的台詞功底,還有古裝劇裏的儀態,是我見過的年輕人裏最好的。”

“……您說的這‘年輕人’裏也包括我嗎?”

“一邊兒呆著去。”關飛白不輕不重地給了笑著插話的祁景言一個白眼,心裏卻很驚訝。

看來祁景言和眼前這個小演員是真的好,不然不會剝了他那冷肅的皮,在講戲的時候開玩笑。

“這種自以為年輕的老妖怪不算——”關導還是忍不住補了一句,然後又接著講,“氣勢也足。說真的,看你和這家夥對戲,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是個新人。但,也恰恰是這一點,有問題。”

莫一笑怔住。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考慮選個真正的年輕人嗎?明明如今的化妝術和後期技術,給這群老家夥安張嫩皮也不算什麼。”

莫一笑漸漸露出了恍然之色。

“猜著了?說說看?”

“您要的,不是嫻熟到無可挑剔的演技,也不是麵對祁影帝分毫不落下風的能力,而恰恰是生澀和被壓製。”

關飛白眼睛裏帶出些欣賞之意,一點就透,這份悟性很是難得。更何況他還有堪稱驚豔的演技。

“小莫你的表現可真出乎我意料。”關飛白搖著頭笑歎,“我原本想著,這戲選個年輕人拍,前頭好拍,小皇帝麵對攝政王總是吃虧,剛好適合你和景言。到後來讓你能夠在氣勢上和景言略略抗衡才是困難。沒想到……”

沒想到第一場,這年輕人那份慍怒的情緒恰到好處,宛然便是忍了這麼些年、忍無可忍的小皇帝。可那眉宇間的鋒利和大步疾走時袍角翻飛的氣勢……分明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天子才能有的,卻比如今被攝政王壓得死死的傀儡多出了強勢,少了分不過腦子的魯莽。

莫一笑心裏略略反思。

這是他的問題。

看著祁景言坐在那裏就活生生是運籌帷幄、老謀深算的攝政王,他有點憋不住勁兒,下意識地不想落在下風。

這是他太較勁,反而走了形。

他對自己的要求同關飛白不一樣,關飛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