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皺眉,偏頭又想睡過去,卻見眼前是一張熟悉的臉,此時正焦急地望著她。
她勉強伸出一隻手,摸摸他的眼睛、又摸摸他的鼻子、嘴巴,卻弄得他滿臉血漬,她一急,隨手在身上一擦,又去擦他的臉,血跡越來越多,弄得他整張臉上滿是鮮血,她急得快要哭了出來,小聲說道,“旅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他將她抱在懷裏,溫柔的看著她,輕聲說,“沒關係……”,聲音卻不由顫抖起來。
葉萱忍不住哭出聲來,她甚至從未想到,鬥香喜歡的人竟是熊旅,更不會想到,他們重聚之日,便是鬥香離開之時。
“香香,活下去!”熊旅抱著鬥香,晃了晃她的身體,她的氣息輕得幾乎感覺不到,身子也漸漸變冷。
這些年,她一直期盼著有一天他可以抱抱她,就像現在這樣好好看看她,哪怕隻一刻也好!
而如今真等到這一天,她卻心生貪念:若這樣的時光可以久一點,那該多好啊!
“我知道,我是活不成了!”鬥香一瞬不瞬的望著熊旅。
“旅……旅哥哥,我死後,把我葬在這院中,讓我一直陪著你,好嗎?”
熊旅重重的點頭,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鬥香看著熊旅,舍不得眨眼,或許,這便是最後一眼吧!
麵前這個,就是她恨了一生也愛了一生的男人,她伸手想在最後摸摸他的臉,手到半空卻無力地垂了下來。
落英飄搖,滿院的落花被風吹起,在空中飛舞、飄零……
葉萱靜靜地站在墓前,墓碑上刻著‘摯友鬥香之墓’,她心中一酸,竟說不出話來。
這墓碑是熊旅親手刻的,隻是鬥香這一生,終究是錯付了,以命相搏,換來的竟隻是一句‘摯友’!
此刻,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女子站在山間練劍,她問她要練到何時,她說要練到‘天下再無敵手’。
葉萱此時才終於領悟,熊旅啊熊旅,你可知她這一生都是為你?
熊旅看著墓碑,想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叫香香的小姑娘,若不是當年遭逢大變,他也不會狠心刺她那一劍,再見她時,他便知道她恨他,即便是這一生也不會原諒他,他也從未想過要跟她解釋清楚。
他在陰謀和算計中活了太久太久,這是他必須要付出的代價,他已不是當年的熊旅,她也不再是當年的香香,他不會想到有一天她會再對自己產生感情,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鬥越椒的女兒……
如今她為他而死,他卻什麼都不能給她,他感激她、憐惜她,卻始終不曾愛過她。
在這世上,若沒有兩情相悅,便隻有對愛人的痛苦思念。
……
“這是大王讓我交給你的!”樊姬把玉佩交給葉萱,淡淡的說。
“姐姐,這個我不能收。”她推辭說。
“萱兒,你不在的這些年,他一直專心朝政,如今,他可是你心中的好國君?”
葉萱點點頭,淡笑著看她,卻見她也微笑著,隻是眼眸深處含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悲傷。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肯接受他呢?”
樊姬深知自己不是丈夫心中所愛之人,即便他對她千般好萬般好,可他不愛她,一切都是枉然,而他愛的人卻始終遠在天涯。
“姐姐,你真的愛他嗎?”
這個問題在葉萱心中藏了很多年,她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一個女子可以大方到跟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會是因為愛嗎?
“他是我的夫君,我怎能不愛?可他也是楚國的國君,他身上肩負著楚國的前途和命運,他需要有人時刻提醒他‘國事為重’,而你,就可以做到。”
“可這卻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她不懂什麼國家朝政,也不想呆在這除了主子和奴才就一無所有的宮廷之中,即便他一心待她,她也不願。
像熊旅那樣的男人,身上背負的太多太多,他所需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個相伴終老的愛人,所謂的情愛,於他不過隻是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