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已經是熱浪濤濤,明月甚至都看到地麵上升騰起的熱氣,翻滾著向上,迷蒙熱氣之中卻是一隊人漸漸行進,便見一女子舒適地坐著矯攆,周遭之人為她打了一把陰涼傘,侍婢正扇著扇子前行。
“快些走,這樣熱的天都要把人曬化了!”那女子的聲音由遠及近,明月微微晃神,忽而皺了眉心。
是上官香嬋?
明月隻覺得精神有些恍惚,心底卻還保留著一些清醒。
她怎麼來宮裏了?
心中微微苦笑,原來人最落魄的時候,情形隻會更加雪上加霜。
外公去世的時候並不見上官香嬋為他守喪,甚至是頭七的時候也不見給燒一張紙上一根香,如今相見,真是不知該如何麵對。
遠遠便見上官香嬋滿頭的珠翠,行動間泠泠作響,讓明月覺得甚是吵鬧,眼底愈發見黑,那矯攆便來到自己的跟前。
“我當是誰,原來是太子妃啊。”
上官香嬋輕嗔一聲,一雙修飾得極其美麗的妙目從攆椅上垂下來,看得明月身上一陣nian膩地厭惡。
不在意她這樣的冷嘲熱諷,如今罰跪的是她,自然是要忍這一時之氣的。
可是上官香嬋並不這麼想,她見明月不肯說話,更是囂張起來,話鋒一轉,眉目間出現一點陰戾之色道:“怎麼,你也有這下跪挨罰的時候?怎麼不見太子殿下為你求情呢?嘖嘖,真是可悲啊,這大熱天兒的。”
淺扯了唇角,明月抬眼睨視一下,聲音喑啞卻不失清泠:“是了,這樣大熱的天兒,妹妹也有閑心在這裏慪氣。”
上官香嬋從鼻翼間哼出一個冷笑,端坐起身子,麵上已然變得寒意涔涔:“你這樣囂張,看來這罰跪的效果還有沒有起到啊?”
“是否囂張妹妹心中自有定數,隻是若讓太子殿下看到你這般蛇蠍模樣,不知道妹妹此前一番楚楚可憐的裝相是否前功盡棄了?”
明月毫不留情的打斷上官香嬋的話,字字如珠璣,叫她青了臉。
“上官明月,今天日頭好,你就好好享受吧!”上官香嬋說罷,往身後一倚,一行人便泱泱離去。
“主子。”
巧兒見他們走遠,慌忙扶住明月已經開始晃動的身子,不無唾棄道:“真是拜高踩低的小人!”
“罷了。”
明月吃力一搖首道:“如今我也輪不上和她爭論了,想來這些日子她也沒少費心思,隻怕慕容沛對她情意正濃,否則她也不敢這樣囂張。”
巧兒心疼明月,見到明月已經幹白的雙唇,不由得眼眶一酸道:“主子,一個時辰已經差不多了。您快起來吧!”
說完便攙扶著明月起身,她在活動雙腿的瞬間,眉心緊緊一顰蹙,但仍舊咬著牙沒有發出聲音。
再次起身,雙腿已經沒有了知覺,明月堅持著站起身子整理衣裙,端正儀容。
巧兒忙不迭地給她擦著額上的汗水,明月腳下踉蹌著,幾乎是一步一停地瘸著走著,身旁的巧兒不忍心看到明月這樣辛苦,便攙著她來到朱牆底下的陰影之中。
方才在太陽底下曬的發暈,此刻來到陰影之中,驀然身上一涼,緊接著被曬過的地方便是火辣辣地疼痛,明月勉強一手撐住牆壁,輕喘了幾下,胸腔之中便是一陣瘋狂的跳動,幾乎是要從嗓子眼中跳出一樣。
“主子……”
巧兒的聲音好似是從九天之外傳來一般,明月隻覺得眼前和耳邊都是一片嗡嗡作響的蜂鳴,恍惚之中甚至覺得自己要飄忽起來。
天旋地轉地感覺隻在一瞬間便褪去,明月也不知道巧兒攙和著自己走了多遠,隻隱約覺得耳邊傳來鬼泣一般地嗚咽,開始明月以為是出現了幻覺,但是駐足之間卻見巧兒也是四處張望。
“是誰在哭?”明月啞了嗓子問道。
“不知道,奴婢去看看。”巧兒說著,卻有些不放心地看著明月。
“你去就是,我沒事。”明月示意巧兒自己扶著牆壁,巧兒這才放心離去。
明月跟著她的腳步勉強走了幾下,隻見朱牆到這裏一空,變成一座朱漆黃鎖的大紅門,嚶嚶地哭聲便是從裏麵傳來的。
仰首抬眸,便見上書隸書幾個大字:裳春苑。
“裳春苑。”明月在唇齒間念著這三個字,慕容沛也對她說過,她對這個很有印象,這是梅妃生前的住處。
這位梅妃曾經是雪國當今皇帝的最愛,人自然是生的風嬌水媚,更可貴的是她美妙的歌喉,一聲出來宛若黃鶯啼鳴,二聲出來便似弦拋九天,相傳皇上曾經就是為她的歌聲所吸引,那時候她還是浣衣局的一個小小的奴婢,卻不想直接越過了官女子的位置,連躍三級做了常在。
梅妃封位之後十分受寵,可以說是一枝獨秀,就連如今的儀貴妃都不能與之比肩,她的裳春苑也是夜夜繁歌,可謂是三千寵愛於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