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3)

那天以後,我總共見過他兩次。第一次在報紙上。《每日報紙》財經版粗黑體標題恭賀兩大集團攜手合作,致力打造M城首座綠能數碼住宅城。照片上的他睿智、穩重、眼神篤定。我將新聞剪了下來放入剪貼簿。

第二次,我站在路過的一家電器店門外,透過擺放在玻璃櫥窗上的五十吋液晶電視,看見他出現在一個著名的脫口秀上,侃侃分享著他的綠能住宅概念和計劃。

聽見身旁幾個停駐腳步圍觀的女生,低聲絮絮說著對他的仰慕時,我心竟浮現小小的虛榮感,並不自覺在想,是不是上輩子我曾經不小心救了他,所以這一輩子,才會讓他看見了我呢?不過,這想法很快就被自己推翻,因為也有可能是我上輩子幹了很多壞事,所以這輩子上帝才會派了他來懲罰我……

我站在那裏,像個小粉絲般默默地盯住屏幕。高素質的液晶電視,將他好看的輪廓和動作清晰地呈現。他臉上早已不見那夜的苦澀,取而代之的是那慣有的淡然。每每舉手投足都是那麼地自信和從容,特別是那雙既透徹又堅定的眼眸,令我想起了那一次,他對我說每個人都值得擁有夢想的時候,是同樣會閃著光芒的眼神啊!我莞爾一笑,看來他已經恢複了……而我,也應該要加油了……

除了這兩次,我的日子過得還算平靜,唯一比較出乎意料的是,某個下午,我接到了方毅的電話。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分手後還可以當朋友。我也不明白,方毅為何會突然致電給我,我以為上次見麵時我已經把意思表達清楚了。最後,我還是拒絕了方毅的吃飯邀約。而這一次,自己的心情似乎又更平和了,就好像一首平靜而舒緩的催眠曲般,沒有悲傷、沒有快樂、更沒有怨恨。

傷疤終究還是會因為時間而淡化,是吧?

“也許很多年以後,在某個夜晚,你會突然想起我,而我也不過隻是你曾經愛過的人而已,就像你過去的男朋友一樣……”他熟悉的輪廓又一次浮出腦海,我忽然意識到,原來,原來他比我早明白這個邏輯,原來所有的傷痛都會痊愈……隻是,不知道這一次,自己需要的時間是多長……

桌上計算機屏幕跳出一個小窗口。一看,是行事曆提醒,提醒我明天采訪的時間。我收拾複雜淩亂的思緒,埋首整理手邊的資料。這次訪問的主角是位新生代畫家,也就是幾個月前,在畫展的那一位。何亦憲讓我到高爾夫球俱樂部和畫家的經紀人見麵,因為後續發生的事情,我並沒有前去。後來,經紀人竟主動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何亦憲的關係。隻是,我有點意外,他還惦記著這事。

采訪是在畫家的工作室進行。采訪開始前,我先在工作室逛了一圈,卻發現那天的《Peaceful》不在展示間裏。采訪結束,我開口詢問並要求畫家和《Peaceful》合照,他才說:“《Peaceful》已經被人買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個人一步一步走著,春風涼涼的迎麵而來,很舒適。我低著頭,聽著ipod播放著的《La vie en rose》。不小心踢到路上的小石子,我和它目無表情的互望一眼,然後它待在原地,而我則抬頭向前走,彼此繼續各自的人生。

有人說,每個人的人生都會出現轉折點,到那時候我們就會清楚知道,自己的人生再也不會一樣了。而我想,屬於我的那一刻,就是發生在遇見何亦憲開始,但,我卻花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後才發現。

沒有他的日子,我的生活範圍其實很固定。麵向大馬路,公司在右邊,家在左邊,中間隔了幾條街,街道中有個小公園。每天,除了外出采訪,我機械式的上班、下班。偶爾到公司對麵咖啡廳透透氣、寫寫稿子,或到隔壁街的美容院去整理發型、到書店去買雜誌、到小餐廳吃晚餐,還有在便利商店買包子當早餐……一切就在這小小的範圍內進行,這也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楊珆常會拿這來開我玩笑,說我買的包包們都被藏在櫃子自我欣賞。我總是一笑置之。

對包包的熱愛,我想是源自於媽媽。媽媽特別鍾愛包包。每當爸爸回家,總會給她帶來一個當季流行的包包。而楊珆並不知曉,爸媽去世後,爸爸正室那裏用盡手段“沒收”了所有爸爸遺留給我的遺產時,這些包包曾幫助我度過了經濟危機,以至於讓我無需流落街頭。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限量版包包的增值性是很高的。

在總會經過的小公園,隻要不下雨,我就會靜靜地站在那望上一會兒。一直覺得這個小公園很是浪漫,一片綠幽幽的草啊樹啊,不管黑夜白晝,總是那麼地漂亮、愜意,看著看著,心裏頭或多或少多了一份靜謐。

正要提步離去時,恰好看見一對情侶,正親密地依偎在一起凝望眼前這片綠茵。男生手輕輕擱在女生肩膀上,兩人的頭相互並靠。看著他們的背影,有種幸福的感覺。我想,他們會有一個美好的結果。

不期然,我聞到一股熟悉的煙霧味,潛意識地轉過頭,一個陌生男人剛好從我身後越過,看見他指縫中夾著的煙,我傻笑了下,原來我連他香煙的味道都記住了。但,我也發現了原來自己並不曉得那煙是出自哪牌子。

記住一個人和愛上一個人是一樣的,好像一覺醒來就發生的事情,當清醒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已經發生了。快接近家時,我進了便利商店,一口氣買了七包不同牌子的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