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 布尼安忘記眨眼睛。他的目光黏在楚喬的手掌上, 跟隨著那指尖, 距離碧色之門越來越近——
“嘩。”
一股輕柔的力量阻隔在楚喬麵前, 無聲卻堅定地拒絕了這個同鄉人的觸碰。
這畫麵很奇異, 周圍人看不見這股無形的阻力, 眼前所見, 隻是楚喬伸出去的手突然停住,而後保持相同的姿勢不動。然後,楚喬手掌握成拳, 收了回來。
演默劇一般。
布尼安失望地低下頭,他以為楚喬這個異鄉人不同,卻沒想到對方所得到的待遇, 和他沒有什麼兩樣——他也正是被這股力擋回去。
而且無論他用什麼方法, 拳打還是腳踢,槍|械亦或者瀾空劍, 那股無形的力一直在哪兒, 相比起來, 他像是一個仰望著櫥窗裏玩具, 卻無論如何隻能幹看著的孩子。
楚喬收回手, 他和布尼安不同, 對於這一次能成功幾乎不抱任何期望,故而獲得失敗結果,倒也沒多沮喪。他盯著眼前的門, 仿佛透過這門, 透過堪稱溫柔的禁製,看到了那隻魔龍的影子。
那一定是一頭溫柔的雌龍,沒有多數龍的暴躁脾氣。她懷著孩子,卻被傳送來了全然陌生的世界。她帶領著魔獸們渡過風霜雪雨,一邊也在焦灼地尋找著回家的路。
她回留下什麼東西?
打開這扇門,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楚喬轉過頭,就發現布尼安正在盯著自己,蒼白的麵孔,幹裂的嘴唇,還有那飽含著祈求的眼神,都在無聲地催促著他。
這一次,全然像是個乞丐了,楚喬心想。
楚喬站在原地,像是長在了這方寸之地上。如果,他說如果,如果他沒聽布尼安的嘮叨,沒陪著的對方回憶那些過去,布尼安在他心裏就還是那個喪心病狂的惡獸,一眼都不值得他多看的那種野心家,他就能毫不猶豫地帶著趙琉掉頭就走——
可,布尼安是嗎?
楚喬低下頭,默不作聲地咬開手指,在韓楓驚詫的目光中,他麵無表情地擠出一滴指尖血,用帶著殷紅的手指,再次朝著門伸了過去。
這種極具點家男頻主人公風格的滴血認主的方式倒也不是楚喬別出心裁,既然布尼安說他的血孵出了小黑蛇,那同理,如果他真的跟魔龍有些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這滴血……該有用吧?
魔龍很快地拒絕了楚喬這門“親戚”,還將那滴血原封不動地退還回來。
楚喬怔在原地。
氣氛一時間有點尷尬,還好小黑蛇實力挽尊,不知道從哪裏伸出頭,纏著楚喬的手臂吧唧將那血舔幹淨,睜大眼睛望著楚喬,就差直說“還要”。
楚喬收回手指,瞟了這漆黑的隻剩眼白的蛇一眼,估摸著誰現在扒根草給這蛇吃,對方都能喊他爸爸。
楚喬盯著門上的暗紋若有所思,然後垂下眼,後退一步——這一回,是真的沒轍了。
滴血已經是楚喬能想到的比較上乘的法子,就算布尼安再催促也沒用——不是他不盡力,坦白說,楚喬和魔龍之間最大的聯係,就是雙方都是異鄉來客。但都是異鄉人,這區別也有些大:一個是實力頂尖的龍族,飛升的層次,另一個呢,隻在玄天宗裏待了十年,劍法就學會了兩三套,修為連築基期都沒有,更別說禁製這種進階的高級技能。
唯一點開的金手指是獸類好感加成,但問題是,他眼前要麵對的是門,死物,不是什麼賣萌撒嬌打滾的魔獸。
布尼安察覺楚喬動作背後的潛台詞,掙紮著上前,還好被韓楓扶住,這才沒有摔個大馬趴。
楚喬移開了眼睛。
然而,就在這時候,布尼安卻不依不饒地來到他麵前,撲通一聲跪下,仰頭望著他。
“求求你,隻要能打開這扇門,你要把我怎麼樣,我絕對不會有半分怨言。你也很喜歡魔獸,不是嗎?有錯的是我,其他都是無辜的……”
楚喬總覺得布尼安是陷入自己臆想的世界裏,固執地不肯出來。挽救衰頹的魔獸,就是他給自己定的信念,是支撐他的支柱。
古人勸人順應自然規律,可又說人定勝天,那麼,到底哪一種才是對的?
楚喬避開布尼安:“接受現實吧。”
“不行,”布尼安執拗地打斷,他拔高的音調中帶著幾分尖利,他說:“為什麼要放棄?楚喬,你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嗎?赤沙星上,你收容了黑貓,收容了沙蠍,幫助噬血蝠找回孩子,在做這些時候,你在想什麼,都忘了嗎?”
“你說它們都是你的朋友,可是你在可以選擇的時候,放棄了為了它們努力,你眼睜睜地看著它們衰落——還是說,它們的生命,在你眼中都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