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月裏大婚那天,那排場好似是公主出嫁一般,十裏紅妝十裏長,鞭炮放響了整個京城,車上堆滿了嫁妝,隨便一件,便可保一個普通百姓衣食無憂一輩子。
因為駐國公府已經是兩朝元老,如今嫁女,連臥病在床多日,稍微身體好了一點的皇帝也送來了賞賜和一品夫人的詔書。
這件事轟動了整個京城,所有人,上至皇親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駐國公夫婦最愛的女兒陳月裏嫁人了。
黎賢從前從未見過陳月裏,甚至都不知道陳月裏這個人。不過對於一個七品官員的兒子,為了自己的前程,為了自己擁護的皇子,為了自己能夠得到想要的一切,自己願意娶一個陌生的女人――況且這隻是假娶。
拜完堂後,黎賢去酒席間走著他應該走的過場,向各位來恭賀的大臣、世子、貴族們陪著酒。那時候的他,還不是什麼官場老手,幾盞酒下肚,便已經有些摸不清東西南北,可是仍然喝到了寅時。
送走了道喜的賓客們後,他在下人們的推攘和恭賀聲中進了新房。
房裏的光線很暗,乍一看,什麼也看不見,漸漸的,才看清了房裏的情況――房裏窗戶並沒有合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縫,外麵的輕風吹進來,吹得燭火跳起了舞,不停地晃動著,照射出來的影子也是時長時短。桌子上的飯菜有些涼了,一口也未被動過,一壺喜酒冰冷得沒有溫度,兩雙筷子無力地搭在碟子上。
床上的人已經躺在床上,好像十分倉促一般,腳上的鞋子還未脫,連蓋頭都還來不及摘下,那蒼白的麵孔隻露出了冰山一角。他走近喜床,湊近她,想要摘下那蓋頭,看看這個傳說中的京城第一美人。
當他的右手剛觸及到紅蓋頭的一角,輕微的鼾聲傳進了他的耳朵。
黎賢又站了起來,無奈地笑了笑,輕輕地給她蓋上被子,轉身出了新房。
沒見過誰睡覺,還能繃緊著身子,手指顫抖得不成樣子。
聽到門被輕輕地帶上,床上的人僵硬的身子突然放鬆了下來,鼾聲也消失不見。陳月裏緩緩坐起身子,拖著打顫的雙腿走出房門望了望,看到空無一人,她才輕輕關上門。
她坐在床上,長歎了一口氣,那裏好似有柳絲一樣的憂愁,在昏黃的燭火裏消散。微風吹在她的臉上,那風裏仿佛有幾顆飄渺的風沙,吹進了她的眼睛,掉下幾滴淚來……
她就那樣靜靜地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添了幾根蠟燭。
門外傳來腳步聲,她慌忙地躲進被窩,門外的人推開房門。
“起來吧,別裝了。”
陳月裏死死抓住被子,仍然不敢睜眼。
“別裝了。”黎賢的聲音裏有些不耐煩。
陳月裏這才睜開雙眼,眼裏有晶瑩的淚光。
原來他背對著自己。這是一個帶點稚氣但是很有安全感的背影,寬大的肩膀,穿著與年齡不相符合的藏青色衣衫。
“明日你我同去給母親請安,睡了吧。”說著,黎賢便背著她脫去了外衫。
陳月裏的手心已經浸出了汗,她明白自己的實力,她知道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脫去長袍後,沒有靠近床,隻是背對著她,坐著看起了書。
她一直閉著眼,不敢睜開,就怕一睜開,看見他的臉與自己隻有咫尺之厘。
她一直在等待,要麼她死,要麼他死。
可是很久之後,她什麼也沒有等到,漸漸的,她終於睡了過去。
聽到均勻的鼾聲後,黎賢這才放下手中的書,回頭看了看床上已經掀下了的陳月裏。
還未等他看清床上人的容顏,窗外便傳來了一些輕微的聲響。
黎賢並未做聲,隻是回到了桌子旁,繼續看起了書。
很快,一陣青煙飄了進來,半盞茶後,黎賢倒在了桌子上。
窗外的人翻身而上,躡手躡腳走近了黎賢。在他手上的匕首碰到黎賢的那一刻,電光火石之間,他甚至還未看清,自己便已經被黎賢製服,黎賢的右手卡在他的脖子上,力度大小剛剛好,輕一分他便會逃脫,重一分,他的脖子便會粉碎。
“六皇子派來的吧?”黎賢笑了笑,不過笑容裏有無窮無盡的陰森,一股冷氣從他的後背一直延伸到腳尖。
那人仿佛有幾分骨氣,不言語,不過雙腿間,流下了充滿腥臭的黃色液體。
黎賢臉色變了變,右手一扭,隻聽得“哢嚓”一聲,那人的雙眼瞳孔放大,直至渙散到不成樣子,腦袋也無力地垂在肩上,仿佛是被人拚接上去的。
黎賢鬆開手,任由這人癱軟在地上,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黎賢,黎賢一腳踩在那人的臉上,直至將那雙眼球狠狠地揉進腦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