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好運還是歹運呢?阿薩喝著肉湯想。
肉是好肉。用上等的牛肉風幹,錘成緊密的肉鬆,一隻牛的肉隻用一小口袋就可以裝完。食用時用水煮漲,就還原成美味的牛肉。這是貴族武士們遠征時慣用的幹糧。
湯是好湯。即便是蜥蜴沼澤中的河水,在淨化符的作用下也和最純淨的山泉一樣清澄甜美,用來煮上一鍋牛肉湯,再加上鹽,即便是城裏的大廚們也挑不出什麼毛病。讓人感覺這種淨化符也確實值上一枚銀幣。
吃著這樣的好肉,喝著這樣的好湯,即便是再奄奄一息的人也會精神一振。阿薩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清楚,再好好休息一晚,他就可以空手放倒一隻牛。
篝火是用很多大木頭疊起來的,疊得很好,質料堅實細密的幹木和濕木混合,可以保證燃到第二天。篝火的熱度會把人的體溫蓋過,雙足飛龍不能察覺,不用再在陰冷的樹洞和地洞中躲避,而其他的野獸和毒蟲也不敢靠近。在這樣的篝火旁邊充足安穩地睡上一覺,體力絕對會完全恢複。
即便能空手放倒五頭牛,阿薩還是沒把握和追獵者正麵搏鬥。
體力再如何恢複,也不足以讓自己在速度上甩掉追獵者。篝火很溫暖,很安全,也很亮,足夠讓沼澤中的任何生物看得清清楚楚。
“你真的很厲害。我第一次見到有人隻帶一把武器就敢在蜥蜴沼澤裏穿行。”自稱是藥劑師的女子露出佩服的神情。
阿薩絲毫不覺得自己值得佩服。他竟然完全沒注意到水蛭脫落後的皮膚依然在出血,隻是幾滴血,就差點把整個沼澤水域中的食肉魚都吸引過來了。於是他不得不在岸邊去把一株被蠻牛拱倒的枯木推入河中,站在上麵順水漂下,以躲避下麵無數隻盼望著他下水的嘴。但是當幾隻大鱷魚加入這個行列之後,他就不得不狼狽地上岸了。時間已經是黃昏,他正準備找地方躲藏的時候看到了火光,然後他就遇見了這個完全沒想過能遇到的同類。
女子大概和阿薩差不多年紀,雖然一身探險者的打扮,背著個大包裹,身上都還裹著一塊髒兮兮的毯子,但是白淨細膩的皮膚顯示出並不是平民的身份。隨身攜帶著那種高效率的幹糧,而一張淨水符的價格足夠一家平民舒舒服服地過上一個月了,這女子大概是貴族。
“本來我以為我獨自一人能在沼澤地裏探索采藥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這裏地勢和氣候獨特,很多植物隻生長在這裏麵,所以雖然父親向來都不讚同,但是我還是自己偷偷進來了。”女子像毫無心機的小孩,隨心所欲地說著話。大概是很久沒有見到過同類,而且是在這樣險惡的環境中,所以女子對他絲毫沒有戒心。
她腰間那把劍是安卡細劍,細而長,堅硬而有韌性,輕便靈巧,以刺殺為主。阿薩認得出,那在父親的店裏永遠擺放在最顯眼的地方,以供客人對著劍和下麵的標價發出嘖嘖聲。
劍在她腰間的角度很好,也很精確,可以使她能以最快的速度抽出來。劍柄用細麻繩很緊密地纏著,那是經驗老到的士兵才用的纏法,使劍柄被血浸濕後仍然可以不滑手。雖然麻繩的顏色還是沒被血浸泡過的本色,但是從上麵無數次緊握揮擊留下的握痕看,這把劍絕不會隻是供人發出嘖嘖聲用的。
但就算加上她,也不足以對付追獵者的吧。生死搏殺中最重要的不是技巧功夫,而是精神和鬥誌。即便是從小再訓練有素,沒聽過斧頭劈進人骨頭裏發出的破裂聲,沒聽過被齊腰砍成兩截,卻還一時間沒死透的人的哀號,沒感覺過敵人的武器在自己肌體間縱橫馳騁,撕筋裂肉的那種尖銳的痛,那終究隻是個半調子。當麵對死亡的威脅時,感覺到那種立刻就可以把神智淹沒的痛楚時,都會恐懼,畏縮,進而喪失戰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