鐐銬是由特殊的精鋼打造,鎖鏈的每個鏈環足足有手指頭粗細,上麵密密麻麻地布滿了魔法符號,有禁魔作用的,有加強鐐銬本身強度和韌性的,還有給束縛對象施加虛弱術的。這種東西看起來無論如何都不像是拿來鎖人用,而是鎖大象,還是會魔法的大象。
阿薩的身上現在卻有三重這樣的鐐銬。重疊在他的身上纏繞著看起來好象穿了一件古怪的衣服。
但是這裏並不是陰深恐怖的地下牢獄,而是公爵的書房。阿薩也並不是混身鮮血血肉模糊地跪在躺在地上,而是毫發不傷地坐在一張椅子上。隻是神情看起來很委頓。無論是誰,落到了這個地步都不可能精神得起來。
姆拉克公爵隔著書桌微笑地看著阿薩說:“這三副鐐銬其實是之前庫斯伯特大神官幫你預備,聽說是魔法學院很久以前為束縛一隻牛頭人祭祀而特製的。其實之前我倒一直都沒怎麼想過要活捉你,但是你終究沒有讓我失望。哈哈。”
“沒讓你失望?你害怕我不來麼?”阿薩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著公爵的笑臉,有氣無力地說。
“不。我相信你一定會來的。這原本就在我的計劃之中。隻是原本我打算當場殺了你的,不過最後我又改變了主意,希望能夠盡量活捉你。你確實沒讓我失望,沒被殺死。”
“活捉我做什麼?我還以為你一定會把我手腳都砍斷,舌頭割下,眼睛也弄瞎的。”阿薩的眼睛半睜半閉,冷冷地說。
“說得好。其實按道理來說,我確實是應該這樣對付你的。嗬嗬嗬嗬。”公爵大笑。像聽到一個意外的俏皮笑話一樣笑得又開心又憨厚又溫和,那眯起來的眼睛裏全是笑意。看著麵前這個終於落在自己手裏,再也沒有任何掙紮反抗餘地的對手,他很感慨地歎了口氣。“也許從某個角度來說,敵人才是最好的朋友。不隻帶給你鬥誌和勝利的喜悅,而且因為立場分明再無顧忌,所以用不著再把自己的意圖遮遮掩掩,比朋友更可以放心地說說心裏話。什麼都直截了當地表達出來,即使是敵意,也是種很痛快的事。”
“你看起來好象很有點高興的樣子。”阿薩冷冷說。
“錯。”公爵手一揮做了個否定的手勢,還是笑得那麼得意開心。“不是有點高興。是非常高興。我甚至差不多都忘記上一次這樣高興是在什麼時候了。因為我好象從來沒有這麼費力,用這麼長的時間去對付一個人。而且終究還是我勝利了。”他很滿意現在這個年輕人臉上那完全就是屬於失敗者的神情,看向阿薩的眼光居然有點不舍。“唉,你死了以後,叫我哪裏再去找這樣的敵人,再去找這樣可以痛快說話的‘朋友’呢。”
一陣腳步聲接近。公爵住嘴,皺眉。他早已經命令府中所有其他人全部不得接近書房,他要秘密地審訊犯人。他和阿薩之間的對話是不能讓其他人聽見的。
書房的門被推開,羅德哈特走進來,向公爵行了一個禮:“對不起,公爵大人。羅蘭德團長和一位老牧師正在府門口,他說要把通緝犯帶去請皇帝陛下親自和大神官們一起審訊。”
“羅蘭德團長?哼,讓他派人的時候不派,現在反而向我要人了。”公爵皺眉想了想,輕輕地揮揮手,說:“先暫時把他們拖住。”他並沒有說怎麼去用什麼辦法拖住。他隻知道自己既然這樣說了,羅德哈特自然會去辦。
“是。”羅德哈特轉身出去了。至始至終,他沒有向阿薩看過一眼。
“這是個很聰明很能幹的年輕人。關鍵是他很識時務,在情勢之下永遠知道做出正確的選擇。”公爵看著阿薩。“但是你很多時候的選擇卻顯得不怎麼正確。”
“因為我從來都不是聰明人。”阿薩淡淡地回答。“不過即便不聰明我也知道,這裏好象並不是關押人審問人的好地方。你把我帶到這裏來應該不會隻是向我表白一下你高興的心情吧。”
“嗬嗬。對。” 公爵微笑。“我對你這麼客氣,讓你毫發無傷地坐在這裏,是因為想和你談筆交易。”
“交易?難道你要放過我麼。”阿薩的眼神和語氣沒有絲毫波動,依然有氣無力。“我雖然不那麼聰明,但是也知道要你放過我這好象是不可能的。”
“說得對。”公爵點頭,還是笑得那麼親切。“你自己都知道,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是必須死的。”
“那你拿什麼和一個知道自己要死的人交易呢?我連命都快沒了,難道還會去在乎什麼麼?”
“不,我知道你是在乎的。即便你連命都不要,可是還是在乎一個人的。我女兒。嗬嗬。你難道不是為了她才冒險來這裏的麼?我就拿她的命來和你交易。”公爵的笑容裏仿佛全是慈悲。“隻要你答應,我就不殺她。你大可放心,她現在也毫發無傷,甚至比你還好。”
阿薩沒有回答,但是眼神有了波動。良久,他用有點奇怪的聲音說:“你用你女兒的命來逼我一個快死的人答應你的條件?其他人聽到一定以為你瘋了。”
“其他人說什麼無所謂。關鍵的是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就行了。”公爵淡淡說。
“你要我做什麼?”阿薩歎了口氣。
公爵的眼睛眯了起來,一個字一個字地沉聲說:“我要你承認是塞德洛斯和死靈公會勾結,一起指使你來刺殺羅尼斯主教的。隻要你在皇帝和教會方麵都承認了這一點,我發誓不會傷害小懿,保證她和以前一樣生活得好好的。”
“發誓?”阿薩擠出點笑容。“這種東西連我都隻當是個屁,你難道還會在意麼?”
公爵歎了口氣。他臉上似乎又有了點父親的氣息。“小懿畢竟是我的女兒,又是那麼能幹。你以為我很想殺她麼?但是她偏偏知道其實是我殺了羅尼斯主教,而且她又和你站在一起,也算塞德洛斯的徒弟。我怕她為你洗脫罪名而和塞德洛斯聯合起來,所以我才不得不打算殺她滅口。而如果你能夠指認塞德洛斯其實就是幕後的凶手,然後你再一死,我也就沒這個顧忌了,當然更不會再去為難她的。這次你騎的是一條雙足飛龍來,這就是塞德洛斯和死靈公會勾結的最大證據。我也猜得到塞德洛斯會說那是你自己偷的,但是即便如此也足夠了。我自然有我火上澆油的辦法。”似乎是想到了以後的美好景況,公爵又笑了。他今天實在是顯得太高興太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