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部落的占領和清洗已經用不著塔麗絲來操心,她也不想去操心。
如果是在以前,無論是傷再重身體再累,她都一定要保證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她的意願來進行。在以前占領一個異教徒村莊的時候,幾個劍士意圖猥褻村中的婦女,她當場把那幾個劍士處以火刑。但是沒過多久,發現那個村莊中的人致死都不願意放棄本來的信仰,反而認為這些教會的部隊才是邪惡的魔鬼,然後她就把整個村莊都付諸一炬。當時是覺得這樣做天經地義,崇高的正義感是容不得絲毫的褻瀆和冒犯。現在想來卻似乎可以感覺到有些幼稚和可笑
也許那些部落的婦孺也會反抗,導致一些不必要的屠殺,也許負責占領的軍官會有些出格的舉動,雖然她依然是不可能認同這些行為的,不過卻已經不會那麼認真了,隻是對負責占領工作的聖堂武士說了一句:“別太過分,善待小孩子婦女。”
並不是麻木,而是已經沒有精力和力氣去認真。壓在她身上和心上的東西已經太重,重得她已經不想再去管這些事了。不過這也並不是唯一的原因。不隻是心上沒有了精力和力氣,身體上也是,她傷得不輕。
“塔麗絲騎士,因為你在,這次對沙漠部落的戰爭比預想的要順利太多了……但是你也用不著把自己搞成這樣吧。”幫她包紮和治療的女神官是個在軍隊中渡過了大半生的半百老婦人,看起來有種老醫生才有的祥和親切。看著她身上的傷口一邊包紮一邊歎氣說。
很勻稱,健美卻並不流於結實,反而更顯得流暢的線條,這稱得上是很美的軀體。即便同為女性,女神官也可以感覺到這位神殿騎士大人的身體確實是很好看的。所以現在看起來更有些觸目,原本潔白如玉的肌體上現在到處都是青紫變形後的可怖痕跡,翻卷而起的皮肉,而這些還都是透過了光輝戰甲造成的傷害。
如果她身上穿著的不是那號稱大陸防禦力最高的鎧甲,這樣的每一擊都足以致命。不過就是即便如此,她的戰鬥方法依然和拚命沒什麼區別。
“你當時如果躲得稍微再慢一點你的脖子就斷定了,還有這裏,如果這個肋骨斷的時候再偏左一點,骨頭斷裂的方向再朝裏麵深一點就會插進心髒旁邊的大動脈裏,就算光輝戰甲上的白魔法能夠讓你不當場死亡,但你也絕對會喪失戰鬥力,那可是在千軍萬馬中啊……立功固然重要,但是也不用這麼拚命吧。”
塔麗絲沒有開口。這番話並不是這些天裏第一次有人對她說。從賽萊斯特到這前線,每一次的戰鬥中她總是衝在最前麵,總是立最大的戰功,也總是受最重的傷。
即便是部隊中最勇悍最老辣的戰士,也不得不對這名女性神殿騎士的勇猛抱以徹頭徹尾的佩服,無人再敢對她女性的身份抱有絲毫的輕視。她在戰場上的表現完全不像個女人,甚至不大像個人。每當看到她麵無表情,一身血跡一身傷痕地提著敵方首領的人頭回來的時候,每個自詡勇士的劍士都會感覺到背脊發寒。
不過卻沒有人知道,她這樣拚命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立功或者其他什麼,她為的就是拚命。
在刀劍中穿插,無數次的命懸一線的時候,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恐怖,她還刻意去追求最冒險因此也最有效率的戰鬥方法。很多時候都隱約有個莫名其妙的念頭在她的腦海中沉浮:也許就這樣死了也好。
“你這隻手是怎麼了?塔麗絲騎士?看起來好像是被利器一下斬斷的,而且剛斷不久。是你這樣的身份,大可以請幾位紅衣主教聯手,應該可以……”
“試過了,接不上。”塔麗絲淡淡回答。
這幫阿薩抵擋而斷掉的手是在光輝城堡中斷掉的,四處都是精通白魔法的牧師,還有幾位紅衣主教。雖然無法和笛雅穀死靈法師們精湛的肢體魔法相比,但是要接上一隻剛剛斷掉的手應該並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無論怎樣的努力,怎麼樣的白魔法,即便可以治愈她身體上的其他傷口,卻對這一劍砍下的手卻完全無能為力。斷掉的手腕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識般排斥著曾和自己血肉相連的另一部分。
“哦?”女神官有些訝異,不過訝異的神色好像並不是針對塔麗絲說的話,而是看著她的臉。她手上的繃帶和治療魔法沒有停,但是卻不再說話了。半晌後她突然問:“那是為什麼被斬斷的。”
“幫一個人擋了一下而已。”
“原來如此,接不上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斷的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心。”
塔麗絲一直平靜得像雕像般的臉上泛起了波動,看向了女神官。女神官隻是聳了聳肩。
營帳外突然有聲音傳來:“塔麗絲大人,有一個自稱是你妹妹的人在軍營外求見。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似乎還是個魔法師。”
“什麼?”塔麗絲猛的站了起來。身上本已包紮治療好的兩處傷口馬上又因為這個動作浸出了血跡。
“把她帶來……你們……都回避一下吧……”半晌後,塔麗絲的聲音從營帳中傳出,很明顯聲音是在發抖,這讓營帳外的士兵有些奇怪。他不知道割敵人的頭顱像割雞腦袋一樣鎮靜的騎士大人怎麼會有這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