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麵後,族人都泣不成聲,慶幸自己還活在人間。
當晚,角力族人在狗族的村舍裏休息,埋葬戰死的族人。旋風找到古羽,告訴他一件事。
“你說赤尾是故意拖延的?”古羽有些不解。
“那還有假?當時你們和狗勥大戰時,他故意裝作沒聽到號角,在我一再催促下才行動,幸虧沒晚,要不然就是前功盡棄。”
古羽想:這個赤尾到底打的什麼算盤,莫非他有異心?不過現在還沒有確切證據,不能下結論。他決定先顧全大局:“這件事先不要對別人說,免得引起誤會。”
旋風點頭答應:“有點意思。”
古羽做出這個決定,是出於團結,但是事後證明這是個錯誤,沒人有會料到這個微小的錯誤會將角力部落置於絕境。
第二天晚上,角力族人把俘虜押到空地上,按照複仇的慣例:俘虜都要被處死,這叫做血祭亡靈,在當時各個部落都會這麼做,把砍下的人頭變成烏哼,庇護本族人。
包括流霞、猛子在內的族人,都等著要殺死狗族人給親人報仇。他們點起篝火,搭起祭台,準備用狗族人的人頭祭奠亡靈。
狗族人哭聲一片,有的嚇尿了,有的磕頭求饒,有的麵色如土癱坐在地上,有的嚎啕大哭呼天搶地,有的絕望了,低頭靜靜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死亡能終止仇恨嗎,死亡能撫慰痛苦嗎,死亡能告慰亡靈嗎?古羽苦苦思索著,他想不出答案,但是他不希望殺戮發生,不希望看到鮮血流淌,不希望看到人經曆失去親人的痛苦,他決定改變這一切。
古羽看看滿臉殺氣的角力族人,又看看瀕臨崩潰的狗族人,他不動聲色地拿起一根火把,站在了原地,他向準備殺人的角力族人問道:“各位,我們今天為莫它來到這裏?”
古羽環顧四周,眼神裏帶著祈求。
“我們來找狗族人報仇!”流霞說罷,舉起手中的短銅刀,一點麵子也不給。
“對,報仇!”族人都舉著武器,跟著喊道。
“不對,我想你們搞錯了,我們不是來報仇的,我們是來救人的!”古羽駁斥道,“你們以為殺了這些狗族人就能報仇了嗎?”
“那不殺這些人,我父親不是白死了嗎?”流霞氣得漲紅了臉,她第一次跟古羽生這麼大氣。
“是啊,還有我哥哥!他不能白死!”
“還有我兒子!”
“還有我母親”
族人議論紛紛,怒不可遏地指出狗族人是多麼死有餘辜。
古羽舉著火把,雙眼飽含熱淚:“你們親人被殺,我知道你們都很難過,我也很難過,大家都很難過,不管是誰離開我們大家,我們都會很難過。但是殺了狗族人,他們也不能回到我們身邊,現在我們殺了這些狗族人,他們的親人跟我們一樣要承受我們今天承受的痛苦。幾年後,他們為這種痛苦來找我們報仇,我們再找他們報仇。這樣下去,我們不僅要自己承受痛苦,連後代子孫也都要承受這種痛苦,為什麼?為什麼不能退讓一步,讓這種痛苦不再延續下去,不再互相彼此仇恨?”
古羽慷慨激昂地說完,陷入了沉默,他在等,等這幫原始人慢慢理解他的話,畢竟要他們放棄部落沿襲下來的習慣,實在沒那麼容易,他對自己也沒有十足的信心。
流霞哭了:“我就要殺死狗族人為我父親報仇,古羽!虧我父親對你那麼好,你竟然替狗族人說話?”
一時間族人紛紛指責起古羽,說什麼的都有,竟還有人說古羽原本就是狗族人派來的奸細。
“流霞,你不要激動,我不是替狗族人說話,你們好好想想,今晚殺了這些狗族人,你們真的會好過些嗎?”
一時沒有人回答,角力族人的複仇之火漸漸熄了。
古羽走到狗族人群中,一把薅住狗勥的脖子,把他拖到了空地上。
“你是狗族的首領,我問你,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你要死了?”
狗勥跪在地上,眼望蒼天,熱淚直流:“知道,你們要殺我。”
“我再問你,我今天要是放你們狗族人活命,隻要你答應我以後不再來襲擊我角力族人,你可願意答應?”
狗族人有人聽到古羽的話,哭著朝狗勥喊:“首領快答應啊,隻要不殺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來了,我們願意和角力部落結盟。”
“願意,我們願意結盟,別殺我們!”
“別殺我們啊,我們不敢來了!”
狗族人看到了一線生機,呼天搶地,紛紛跪地求饒。
狗勥的腦袋上冒著汗,思索再三,終於開口道:“好,我向狗神起誓,隻要你們不殺我們,我保證以後永不會再和角力族人為敵,要是違背誓言,任憑神靈處罰。”
古羽向眾人宣布:“現在狗族人對神發誓,以後永遠不會再來騷擾我們,你們是要選擇相信他們,相信神靈,那這種痛苦就會結束,以後兩族都不會再有仇恨,不會再有失去親人的痛苦。”
古羽頓了一下,環視四周,繼續說:“還是要殺掉他們,繼續背負這種痛苦,延續這種仇恨,直到有一天,同樣的事情又發生在後代身上,你們要選擇哪條路?要殺人,還是要放人?你們自己選!選殺人的站到篝火那裏,選放人的站到我這裏。”
族人都沉默了,待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們不明白怎麼選擇,一邊是氏族傳統,一邊是聽起來很有道理的古羽,他們蒙圈了。
僵持了約十分鍾左右,人群中走出三珠帶領的一群婦女兒童。他們徑直走到古羽身邊,三珠流著淚,但是沒有哭:“我聽古羽的,雖然我丈夫被狗族人殺了,但我不選擇報仇,我現在隻希望我的孩子能夠平平安安的,報仇隻會延續痛苦,延續仇恨。”
三珠抱緊身邊一個孩子,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
這個女人選擇了寬恕,她不僅又在關鍵時候幫了古羽,也幫了自己,幫了角力部落。
族人開始出現矛盾,一部分族人堅持要殺,吵吵嚷嚷,一部分族人有些動搖,但是又不想放棄,兩派人鬧哄哄不止,分不出高低。
就在這時,病重的祭司聞訊趕了過來,他拄著木棍,來到眾人麵前。他沒有言語,從懷裏掏出一塊骨片,丟到了火堆裏。等骨片被大火炙烤得爆裂,他用木棍將其取出,看著骨片上的裂縫,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殺狗族人!不殺狗族人!神靈的啟示變了,真的變了,啟示變了,我們的命運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