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的本性1(1 / 3)

第一章 人的本性1

人的本性揭示了人生特有的悲劇性、荒誕、虛偽與不幸,對諸如人與人格、生命、地位、榮譽、財富以及審美、倫理、政治、智慧等一係列困擾人的問題,提出了許多耐人尋味的見解。

人是什麼

按語:

人格,是人本身所具有的一些特質,人格所具備的一切特質是人的幸福與快樂最根本和直接的影響因素。其他因素都是間接的、媒介性的,因而它們的影響力可以消除、破滅,但人格因素的影響卻是不可消除的。

從通常意義來說,人是什麼比他有什麼和別人對他的評價是什麼更影響他的幸福。因為個性隨時隨地伴隨著人並且影響他,因此,人格——也就是人本身所具有的東西——是我們首先應該考慮的問題。能自各種享樂裏得到多少快樂是因人而異的。我們大家都知道在肉體享樂方麵確係如此,精神享樂方麵亦然。

一個性格不好的人把所有的快樂都看成不快樂,好比美酒倒進充滿膽汁的口中也會變苦一樣。因此生命的幸福與困厄,不在於降臨的事情本身是苦是樂,而要視我們如何麵對這些事情,我們的感受如何。人是什麼,他本身所具有的一些特質是什麼,用兩個字來說,就是人格。人格所具備的一切特質是人的幸福與快樂最根本和直接的影響因素。其他因素都是間接的,媒介性的,所以它們的影響力也可以消除、破滅,但人格因素的影響卻是不可消除的。這說明了為什麼人的根深蒂固的嫉妒心性難以消除,不但如此,人常小心翼翼的掩飾自己的嫉妒心性。

在所有我們所做和所受的經曆中,我們的意識素質總占據著一個經久不變的地位;其他的影響都依賴機遇,機遇如過眼雲煙,稍縱即逝,且常變動不已;隻有個性在我們生命的任何時刻都不停的工作。所以亞裏士多德說:“持久不變的並不是財富而是人的性格。”我們對完全來自外界的厄運還可以容忍,但由自己的個性導致的苦難卻無法承受:隻因運氣可能改變,個性卻難以改變。人自身的福分,如高貴的天性、精明的頭腦、樂觀的氣質、爽朗的精神、健康的體魄,簡單說,是幸福的第一要素;所以我們應盡心盡力去促進和保持這類使人生幸福的特質、莫孜孜以求於外界的功名與利祿。

在這些內在品格裏,最能給人帶來直接快樂的莫過於“愉悅健全的精神”,因為美好的品格自身便是一種幸福;愉快而喜悅的人是幸福的,之所以如此,隻因其個人的本性就是愉快而喜悅的。這種美好的品格可以彌補因其他一切幸福的喪失所產生的缺憾。如果你常常笑,你就是幸福的;如果你常常哭,你就是不幸福的。當愉快的心情敲響你的心門時,你就該打開你的心門,讓愉快與你同在,因為它的到來總是好的。但人們卻常躊躇著不願讓自己太快活,惟恐樂極生悲,帶來災禍。事實上“愉快”的本身便是直接的收獲——它不是銀行裏的支票,卻是換取幸福的現金。因為它可以使我們立刻獲得快樂,是我們人類所能得到的最大幸事。為什麼這樣說?因為就我們的存在對當前來說,我們隻不過是介於兩個永恒之間極短暫的一瞬間而已。我們追尋幸福的最高目標就是如何保障和促進這種愉快的心情。

能夠促進心情愉快的是健康,而非財富。因此,我們應當盡力維護健康,因為惟有健康方能綻放出愉悅的花朵。至於如何維護健康實在也無需我來指明——避免任何的過度放縱自己和激烈不愉快的情緒,也不要太抑製自己,經常做戶外運動,冷水浴以及遵守衛生原則。沒有適度的日常運動,便不可能永遠健康,生命過程便是依賴體內各種器官的不停操作,操作的結果不僅影響到有關身體各部門也影響了全身。亞裏士多德說:“生命便是運動。”運動也的確是生命的本質。

一個人幸福與否在於人的精神,精神的好壞又與健康息息相關。一般說來,人的幸福十之八九有賴健康的身心。有了健康,每件事都是令人快樂的,失掉健康就失掉了快樂。即使其他的人具有如此偉大的心靈,快活樂觀的氣質,也會因健康的喪失而黯然失色,甚至變質。所以當兩人見麵時,我們首先是問候對方的健康情形,相互祝福身體康泰,原來健康是成就人類幸福最重要的成分。隻有最愚昧的人才會為了其他的幸福犧牲健康,不管其他的幸福是功名、利祿、學識,還是過眼煙雲似的感官享受,世間沒有任何事物比健康重要。

健康能給我們在極大程度上帶來愉悅的心情,這種心情乃是幸福的本質。不過快樂的心情並不完全依賴於健康,一個人體質上極其完美健全,但他們有可能憂鬱悲哀、多愁善感,並且經常萌生和屈從於一些悲哀的念頭。憂鬱根源於更為內在的體質上,此種體質是無法改變的,它係於一個人的敏感性和他的體力、生命力的一般關係中。

柏拉圖把人分為性格溫和快樂的人和性格鬱悒難處的人。他指出不同的人對於快樂和痛苦的印象,有不同程度的受容性,所以,麵對同樣的事情,有人可能會痛苦絕望,也有人可能會一笑置之。大概對不快樂的印象受容性愈強的人對快樂的印象的受容性愈弱,反之亦然;每件事情的結果不是好就是壞,總擔憂和煩惱著事情可能轉壞,因此,即使結果是好的,他們也快活不起來了。另一方麵卻不擔心壞結果,如果結果是好的,他們便很快樂。這就好比兩個人,一人在十次事業裏成功了九次,還是不快樂,隻懊惱那失敗的一次;另一人隻成功了一次,卻在這次的成功裏得到安慰和快樂。

世上有利的事也就有其弊,有弊的事亦必有其利。鬱悒而充滿憂慮個性的人所遭遇和必須克服的困厄苦難多半是想象的,而歡樂又漫不經心的人所遭受的困苦都是實在的。因此凡事往壞處想的人不容易受失望的打擊,反之,凡事隻見光明一麵的人卻常常不能如願。

內心本有憂鬱傾向的人若又得精神病或消化器官不良症,那麼因為長期的身體不舒適,憂鬱便轉成為對生命的厭倦。一些小小的不如意事便令自己自殺,更糟的是,即便沒有特殊的原因也會自殺。這種人因長久的不幸福而想自殺,會冷靜而堅定地執行他的決定。如果我們觀察有這樣一個受苦者,因厭倦生命到極點時,便可發現他確實沒有一絲戰栗、掙紮和畏縮,隻焦急地等待著他人不注意時,便立刻自殺,自殺幾乎成了最自然和最受他歡迎的解脫工具。世上即使最健康和愉快的人也可能自殺,隻要他對外在的困難和不可避免的厄運的恐懼超過了他對死亡的恐懼,就會走上自殺的路。對快活的人而言,惟有高度的苦難才會導致他自殺;對原本鬱悒的人來說,隻要微微的苦難就會使他自殺的,二者差別就在受苦的程度。愈是憂鬱的人所需的程度愈低,最後甚至低到零度。但一個健康又愉快的人,非高度的受苦不足以使他結束自己的生命。由於內在病態憂鬱情緒的加強可以導致自殺,由於外在強大的苦難也會使人結束自己的生命。在純粹內在到純粹外在的肇因之二極端間,當然還有不同的程度。

美也是健康的事務之一。雖然美隻是個人的一種優點,與幸福不構成直接的關係,但卻間接給予他人一種幸福的印象。所以即使對男人來說,美也有它的重要性。美可說是一封打開了的介紹信。它使每個見到這封信的人都對持這封信的人油然而生歡喜之心。荷馬說得好:美是神的賜予,不可輕易的拋擲。

隻需大概考察一下就會發現,痛苦與厭倦是人類幸福的兩大勁敵。甚至可以說,即使我們有幸遠離了痛苦,但也離厭倦更近了;若遠離了厭倦,痛苦又靠近了我們,人生多少有些遊移於這兩者之間。貧窮和困乏帶來痛苦,太得意時,人又生厭。所以,當下層階級無休止地與困乏也就是痛苦掙紮時,上流社會卻和“厭倦”打持久戰。在內在或主觀的狀態中,對立的起因,是由於人的受容性與心靈能力成正比,而個人對痛苦的受容性,又與厭倦的受容性成反比。心靈空虛是厭倦的根源,這就好比興奮過後的喘息,人們需要尋找某些事物,來填補空下來的心靈。由於內在的空洞,人們尋求社交、娛樂和各類享受,因此就產生奢侈浪費與災禍。人避免災禍的最好方法,莫如增長自己的心靈財富,人的心靈財富愈多,厭倦所占的地位就愈小。那永不竭盡的思考活動在錯綜複雜的自我和包羅萬象的自然裏,尋找新的材料,從事新的組合,我們如此不斷鼓舞心靈,除了休閑時刻以外,就再不會讓厭倦趁虛而入。

但是,自另方麵來看,高度的才智根植於高度受容性,強大的意誌力和強烈的感情上。這三者的結合體,易動感情,對各種肉體和精神痛苦的敏感性增高,不耐阻礙,厭惡挫折——這些性質又因高度想象力的作用,更為增強,使整個思潮(其中包括不愉快的思潮),都好似真實存在一樣。以上所言的人性特質,適用於任何一種人——自最笨的人到空前的大天才都是如此。所以,無論在主觀或客觀兩方麵,一個人接近了痛苦便遠離厭倦,反之亦然。

人的天賦氣質決定他受苦的種類,客觀環境也受主觀傾向的影響,人所采用的手段總是對付他所易受的苦難,因此客觀事件有些對他有特殊意義,有些就沒有什麼特殊意義,這是由天賦氣質來決定的。聰明的人首要努力爭取的無過於免於痛苦和煩惱的自由,求得安靜和閑暇,過平靜和節儉的生活,減少與他人的接觸,所以,智者在他和同胞相處了極短的時間後,就會退隱;若他有極高的智慧,他更會選擇獨居。一個人內在所具備的愈多,求之於他人的愈少——他人能給自己的也愈少。所以,人——智慧越高,越不合群。

然而,那些經常受苦的人,有朝一日一旦脫離了困乏的痛苦,便立即不顧一切地求得娛樂消遣和社交,惟恐獨守孤寂,與任何人都一拍即合。何以如此,隻因孤獨時,人須委身於自己,他內在財富的多寡便一覽無遺;愚笨的人,在此雖衣著華麗,也會為了他有卑下的性格呻吟,他永遠也無法擺脫這種包袱,然而,資質聰慧,才華橫溢之士則會以其富有生氣的思想擺脫單調乏味的處境,即使身在荒野,亦不會感到寂寞。色勒卡宣稱,愚蠢是生命的包袱,這話實是至理名言。

人們把大腦視作是有機體的寄生物,仿佛它就寄居在人體內接受養老金的人,而閑暇,即一個人充分享受自己意識和人格的時間,乃是生存得以休息的產物,是它們辛苦、勞累的成果。然而大部分人在閑暇裏,得到些什麼呢?除了感官享樂和浪費外,便隻是厭倦與無聊了。這樣度過的閑暇真是毫無價值。亞裏士多德說:無知人的閑暇是多麼可悲啊!而如何享受閑暇實是現代人的最大問題。

閑暇是存在必然的果實和花朵,它使人麵對自己,所以內心擁有真實財富的人,才真正知道歡度閑暇。然而,大多數人的閑暇又是什麼呢?一般人把閑暇總當作一無是處似的,他們對閑暇顯得非常厭倦,當成沉重的負擔一樣。這時他的個性,成為自己最大負擔。

事實上,最幸福的人乃是自身擁有足夠內在財富的人,因為他向外界需求極少或者根本無所需求。需求的代價是昂貴的,它可能會引起危險,肇生麻煩。因此,人們不應當從別人那裏期待過多。我們要知道每人能為他人所做的事情並不多,到頭來,任何人都得各自為政,重要的是,知道那各自為政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這道理在歌德《詩與真理》一書中有所表明:人們在所有事情上最終隻能求助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