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的時候，張警官通知易小話下班了，可以離開監獄了。
這一下午忙得厲害，從複製樣板到剪裁再到從頭到尾重複製作差不多十個紙藝小熊，手上一直忙著嘴裏也沒閑著，幾個小時下來早就口幹舌燥了，十幾個男犯人有各種問題問過來，她挨個解答。
這種忙碌倒是很有好處，至少易小話沒什麼時間胡思亂想了。
隻有宋三東，一直安靜的做著手上的小熊，偶爾會咳嗽幾下。在他的左手邊，一團反複用來擦嘴的紙巾上隱隱透著斑駁的血印。
那個叫劉老狗的老犯人挨著宋三東，他們兩個人坐在離易小話最遠的位置上，大部分男犯人都擠在易小話那邊做活，他們兩個小聲說話應該沒什麼人聽得清楚。
劉老狗用胳膊肘碰碰宋三東，“小子，她是你什麼人吧？”
宋三東手上動作不停，胃裏往上反著的血腥氣讓他頭疼，“我殺了她哥哥進來的，她算是我什麼人。”
劉老狗眼瞳裏滑過一絲駭異，瞅了瞅正在做示範的易小話搖搖頭，“我知道了，你高燒的時候叫的那個話話就是這姑娘吧。”
宋三東沉默。
劉老狗很識趣的不再說話，隔了一陣像是自言自語似的念叨了一句，“一直沒喝水，這得多渴啊……”
宋三東用一種很怪異的僵硬姿勢不露聲色注意著易小話，他當然知道那丫頭一直沒喝水，她總是想不起來喝水，就算因為這樣得了腎結石也沒長什麼記性。
可他不能做什麼，不能像五年前那樣硬逼著那丫頭每天喝八杯水，不能在三伏天裏汗流浹背蹲在爐子前麵給她煮綠豆湯喝。
直到張警官通知易小話可以下班時才順手給她帶了一瓶水過來，宋三東快速看了一眼咕咚咕咚灌水喝的易小話，這才發覺那丫頭的頭發濕噠噠的，到底是出了多少汗啊。
易小話就快渴死了，右邊腰眼後側隱隱作痛著讓她害怕，她知道自己身體的老毛病，那是腎結石要發作的訊號，她現在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有病。
銀行卡裏還有最後三千塊錢，十天之後就要交房租了，房租一共要交兩千多，距離開工資還有二十幾天……
離開屋子的時候，易小話一眼都沒去看宋三東，可她看見劉老狗扔到門口那個塑料桶裏麵的那團紙了，那上麵的血跡她也看見了。
“易指導明天還來吧，天熱多喝水啊。”劉老狗佝僂著背很關心的詢問著。
易小話喉嚨一滾，咽了一口口水，本想衝這個老人說聲謝謝或者回個笑容表示感謝，可是直到整個人走出門口兩樣都沒做。
離開監獄走的是獄警和工作人員通道，張警官特意囑咐易小話明天進來的時候別忘了按監獄規定穿衣服。
“謝謝，這褲子我明天洗幹淨了還回來。”易小話已經換下了那條男裝的製服褲子，小腿露在雨後的潮濕空氣裏舒服多了。
張警官看著易小話離開的背影，手機響了起來，是那個人打過來的。
“我今晚到你那裏，見個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