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初,已經是農曆九月下旬了,早晨,空氣裏透出深秋的涼意。九道彎兒林家,院兒裏草坪還是綠色,上麵卻已是落葉紛飛。翩翩的落葉裏,林富貴和楊景曦爺倆一人一杆長槍正在對練。兩人都是一身杏黃袍,衣帶飄飄,長槍槍杆如玉,槍纓如火,說不出的好看。
樓下爺倆對戰正酣,楊景曦口袋兒裏手機忽然響了,他知道準是戀人,趕緊收槍到一邊接電話。楊景曦接完電話,林富貴問女婿:“是小穎兒吧,啥事兒呀?”楊景曦道:“她在市法院給我找了份兒工作,讓我一會兒去找李院報到。”林富貴喜道:“好啊,我女婿也當上法官了。”喬芳華在屋裏聽見趕緊出來道:“景曦,小穎兒給你找著工作也不容易,你可得好好幹呀。”楊景曦連連答應。
早飯後,楊景曦本想騎馬去市裏,但一看嶽母給未婚妻跟她義父義母捎的那些東西,便隻好改趕大車去。楊景曦裝完車,一身筆挺的新西服,鋥亮的皮鞋,再雙手握著大鞭子趕車出門,喬芳華看著想樂,“這叫啥呀?景曦,你先去你幹爹那兒,開他的車去法院報到。”楊景曦答應下,一陣吆喝,趕起大車出了九道灣村。喬芳華在後麵看著忍不住哈哈大笑。林富貴道:“笑啥呀?”喬芳華道:“那還不都怨你,沒事兒教他趕大車幹蛋,這回他上法院工作用不著你那一套了吧。”
金山市西郊李家別墅,楊景曦趕著大車進門,老爺子李崇轅跟夫人親自接了出來。因為有事,楊景曦問候了兩位老人家幾句,便撂下大鞭子開上老爺子的進口奔馳轎車出門直奔市裏。
金山市中心,離林慧穎公司大樓不遠就是市中級人民法院。楊景曦在大門外停了車,走到門前,看門的老大爺一看他這架勢自然不敢怠慢,楊景曦隻說來辦事兒,開了條兒拾階進了大樓樓門。
一樓大廳有各樓層的平麵示意圖,楊景曦一看院長辦公室是在三樓,就直接上了樓梯。剛到二樓,身邊過去一男一女兩個人,楊景曦也沒在意,卻聽那女人在他身後邊走邊道:“劉哥,你侄子往咱們院調的事兒辦得怎麼樣了?”那男人道:“吹了,沒缺兒。”女人問:“不會吧,李院昨天不說有缺兒麼?”男人道:“那是給林家安排的,聽說是那娘們兒的相好兒的,李院親自給安排的,剛來就做上陪審了。”女人道:“是嗎?到底什麼來頭兒呀?”男人道:“聽說就是個專科兒,學過兩年法律。唉,沒辦法,人家財大氣粗,幾百萬票子一遞,沒缺兒也有缺兒了。那幾個本科生兒來了都得從書記員兒做起,一個專科生兒來了就當陪審,沒聽說過吧!”女人道:“這叫什麼事兒呀?那娘們兒怎麼這麼大的勢力呀?”男人道:“仗著臉蛋兒漂亮、陪男人睡覺換來的唄。”女人道:“那娘們兒我也見過,真沒想到她是這種人。那你侄子的事兒就吹了唄?”男人道:“可不就吹了唄,人家財大氣粗,哪是咱們這種小老百姓能比得了的呀?你看著吧,中國早晚毀在這些人手裏。”
樓道裏沒有別人,兩人雖然走遠了,但說的每一句話楊景曦都聽得一清二楚,腳下再也邁不動步了:小穎兒絕對不會利用自己的關係謀私利,但別人就不敢保了,恐怕那個李院長真是為了安排自己而硬卡了別人,那我可不能來了。別說做不了陪審法官,就是做得了別人又得怎麼說呀。想到這兒就轉回了身,但又想起早晨嶽父嶽母送自己出門,尤其是嶽母的囑咐,‘我要真不去,她還能同意我跟小穎兒結婚嗎?’‘可我要去了,他們又得怎麼看我呀?還有小穎兒,得讓他們說成啥呀?我怎麼樣倒無所謂,小穎兒可不能讓他們這麼糟蹋。不行,絕對不行。唉,還是拉倒吧,我跟爸爸趕大車幹買賣不也挺好的麼,再好好弄弄書稿,不愁掙不著錢。’想到這兒就快步下了樓到一樓接待室假裝問了點事兒,讓人家簽了條兒出來交給看門的老大爺出大門開上車跑了。
市中心,林慧穎公司樓下,楊景曦停下車等林慧穎下班,一邊想待會兒怎麼跟戀人說才好。
中午十二點,林慧穎跟公司眾姐妹一起出了樓門,姐妹們認識楊景曦,都先走了。林慧穎過來,臉色很不好看,“剛才李哥來電話了,你為啥沒去報到呀?”楊景曦道:“小穎兒,我不想去法院上班兒了,我不—”林慧穎道:“不行!你上車跟我去給李哥賠個不是,一塊兒吃個飯,下午去上班兒。”楊景曦道:“小穎兒,那不行,我不—”還沒說完,林慧穎抬手給了他一個大嘴巴,怒斥道:“這也不幹,那也不幹,你到底想幹啥呀?”
楊景曦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搧自己,一點也沒防備,一下挨了個結實。她身後不遠就是公司的姐妹們,楊景曦隻覺得臉上熱辣辣的疼,更覺得難堪之極,一時又是氣惱,又是傷心失望,“你,你太不理解人了。”林慧穎也愣了一下,“上車,跟我走。”楊景曦道:“對不起,我想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種完美男人,我配不上你,你跟我在一起不會幸福的,咱們還是分手吧。”林慧穎大怒,“你說啥?你給我滾!”楊景曦也火兒了,“我不用你攆。”轉身到路邊公交車站牌下等車去了。林慧穎怒氣未息,“你給我滾出興紅旗營兒去,別讓我再看見你。”楊景曦也沒再回應,上了輛出城的公交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