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國家權力的方式有許多種, 但最有效的, 是控製手握重權的人。”梁敬恒微微抬手, 將手按在茶壺上, 若有所指地推開茶杯, “當手握重權的人野心大了想反過來控製他的金主時, 那原本穩定的權力體係, 也就無法保持平衡。你猜這一次,失控的是誰?”
言磬盯著桌上貌合神離的茶壺與茶杯,揚聲道:“您的意思是, 這是一次權利反製?”
梁敬恒不置可否,繼續道:“你有沒有留心過,這次被牽連的企業都在背後支持著什麼人?而這些人在當前聯邦的權利體係中又擔當著怎樣的角色?”
毫不關注政局的言磬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老實搖頭, 願聞其詳。
梁敬恒大約許久沒與人深談過,看到他的表現, 話也多了起來, 態度不再曖昧, 眼神也意味深長:“這些變動集中在海關、財政、文化等幾個方麵, 這幾個部門有什麼特點呢?它們古老、重要、複雜又簡單, 但舉重若輕啊!我聽說, 最近這些地方的人事變動很大,那些受牽連的企業自顧不暇,當然更沒有精力去支持他們的人了。”
言磬很快反應過來:“您的意思是, 這次事件的源頭是這幾個部門的權力鬥爭?”
“對。”梁敬恒點頭, “之前我還無法明確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可新致能源這次事件一出,照著受牽連的企業一查,就查出來了。想必特殊調查處現在也醒悟過來,隻希望為時不晚。”
“就算看清了本質又如何?”言磬依然不解,“誰來為這次事件負責?”
“當然是新的權利背後的支持者。”梁敬恒理所當然道。
言磬剛想點頭,心頭卻湧起一股忐忑不安的懷疑,他緩緩搖頭,努力想要抓住那點沒來由的疑心,如果按照梁敬恒所說,隻要找到新勢力的背後支持者,就找到元凶了,可為什麼他卻不能信服呢?
梁敬恒從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不讚同,微微眯起了眼,他問:“你在想什麼?”
言磬舔了舔嘴唇,提出了一個更加大膽的猜測:“您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件事本來就是兩個勢力的角逐呢?”
“你是說,有兩個幕後黑手?”
“對。”言磬點點頭,思路清晰起來,“您看,現在這件事,疑點大的幾家企業都被調查了,而受到牽連的企業自顧不暇,得益人表麵上看是梁家,實則沒有,如果真的是一方勢力在進行布局,總有一個贏家吧?權力更迭中,新勢力贏了,好像是最大的贏家,他們背後的支持者自然也是贏家,這麼精密的布局應該更加完美更加謹慎才對,可特……特殊調查處卻不斷觸及這些秘密,甚至逼得對方損失慘重,不應該啊。”
他故意沒提特七處,而是以特殊調查處概括,自然是不想讓梁敬恒對梁飛的工作警覺進而擔心。
梁敬恒琢磨著他的話,點頭道:“的確,太不謹慎了些,行事風格完全不同。”
“我在想,會不會梁飛他們要調查的蠍王,其實有兩個?而這兩個蠍王,也在內鬥,反倒給了特殊調查處可趁之機?”
他的話讓梁敬恒眼前一亮,驚訝之餘對他多了幾分欣賞。之前聯晟與梁家雖有合作,但梁家對言磬的了解並不深,甚至交情淺淡,今日一番長談,倒讓他對言磬這個人的聰明與魄力刮目相看。他臉上多了幾分讚賞的笑意,對他說:“你的想法很新穎,也很有道理。”
言磬敏銳地察覺到他情緒上的變化,暗自按捺住心中竊喜,麵上表現得穩重而謙虛:“隻是一個想法,不夠成熟。”
他這點虛偽的謙虛梁敬恒才不信,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格。隻是如今兩人關係改變,懶得戳穿罷了。
“哦對了,這個想法,我得和梁飛說一聲,他大概還不知道。”言磬想起正事,倒急了起來,“他忙這個任務已經好久了。”
“好,你去吧。”梁敬恒站起來送他出門,“言磬,小飛性子看似單純乖順實則憂思過重,你要多多體諒他。”
他換了稱呼,後一句殷切寄語又讓言磬心頭發軟,他何嚐不知道梁飛看上去爆裂剛硬,實則溫柔體貼、優柔寡斷,而梁敬恒的體諒讓他對這位長輩的敬意真正湧了上來。他認真承諾著:“我會的。”
梁敬恒點點頭:“梁家恐怕拖不了幾日,你讓小飛他們盡早把事情解決了吧。”
“好,我會轉告的。”
言磬匆匆告辭,甚至來不及與梁夫人他們打聲招呼。
他迫不及待想要見到梁飛,可是不論怎麼急呼對方的通訊器,都得不到任何回應。言磬眉頭大皺,陡然想起梁飛工作時會將私人通訊頻道關閉,他一拍腦袋,氣自己的疏忽。可梁飛的工作通訊頻道他沒有記下……無奈之下,他隻能輾轉聯係唐齊。
唐齊得知他與梁敬恒長談的事很是詫異,這倆脾氣都差的男人居然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喝茶聊天簡直人間一大奇事,他扭頭就去戳梁蒙的後背:看看人家!
梁蒙煩他,假裝沒聽到。
唐齊笑嗬嗬地聽他說了聊天的內容,神情漸漸嚴肅起來,就連一旁假裝聽不到的梁蒙也湊過來認真聽言磬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