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打了一頓卻要留下, 一個被胡攪蠻纏一通, 莫名其妙說要留下甚至坐鎮敵國護國寺,趙文淑恨得牙癢癢, 強忍住憤怒, 道:“我有疑惑, 想請教這位讓古慧聖僧都讚不絕口的佛門神醫,不知神醫可否為我解惑?”
吳駭停下腳步, 轉過頭來:“你問。”
“不知大師為何叫‘無害’?”
“無害, 便是無害。於己無害,於人無害,於世無害,”吳駭理所當然地說,“你這麼問,可見你並不知何謂無害。佛曰一切隨緣, 他們願意留下,那是他們的緣法, 而你還在不依不饒, 你沒有慧根, 與我佛無緣。”
“你頭上連一顆戒疤都沒有, 你連佛門都不曾踏入, 還口口聲聲說佛,你有何資格!”
吳駭道:“並非踏入佛門才叫佛門中人!心中有佛,行善積德,功德圓滿, 方得超脫!”而他早已經超脫,自然不用遵守這些戒律。
古慧聖僧沉吟許久,說:“淺顯中暗含大智慧,是貧僧見識淺薄,大師所說的‘三無害’,這個‘於世無害’該當如何?”
吳駭說:“這正是我所追求的。”
古慧聖僧肅然起敬,接著又問了吳駭幾個關於修為與心境上的問題。
吳駭到底是個偽和尚,跟佛修走的路子不一樣,哪知道得那麼詳細,又說:“有什麼修為上的難題,你可以問謝宇策殿下,他的佛法更高深。”
趙文淑不死心地繼續道:“聖僧!不要被他糊弄,他隻是想利用您而已,您還是隨我回古國吧,這樣您能救我於水火,您若不跟我回去,陛下會要我性命!”
古慧聖僧道:“此言差矣,迦樓古國不缺老衲一個,缺的隻是一個對敵開戰的借口,有無老衲,結果已注定,阿彌陀佛。”
“聖僧!”趙文淑一咬牙,把話放這兒了,“您若是留下,他們不會放你走的!”
謝宇策道:“既然一切隨緣,何必強求。今日聖僧留下,我不阻攔,他日聖僧要走,我亦不會阻攔。”
古慧聖僧神色平靜,念了句:“阿彌陀佛。”
吳駭說:“聖僧可別不信,任咱們年紀虛長幾歲,境界虛高幾層,佛法上的造詣也注定遠遠不如這位謝殿下。”
謝宇策掃了吳駭一眼,這坑到底還是挖在他麵前,就等他跳呢。
吳駭心說:“我可沒亂說,你可是學了頂級佛法《大羅般若十經》,修為注定會突飛猛進,任何佛法上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古慧聖僧心想自己是狹隘了,大師願意追隨他,想必他有他獨到之處,而自己沒能發現,是因為接觸不夠多,便說:“老衲擇日再向殿下請教。”
謝宇策謙遜地說:“請教談不上,到時還請聖僧賜教。”
古慧聖僧道:“善哉。”
神藤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聲在腦海中回蕩。
“別笑。”吳駭繃緊了臉。
神藤說:“我不是笑你,也不是笑他,我是覺得這個情況很有意思,佛主想盡辦法度化你們,怎麼反過來是你們去度化這些佛門半吊子?古慧能承認你的獨到之處,還是很難得的,但他若是受你們影響,將來估計是要叛出佛門的……”
那夜,神藤聽吳駭念了許久的經,聽得昏昏欲睡,較低層次的佛經不可能讓仙王巔峰的吳駭眼前一亮,但吳駭知道如何棄其糟粕,留其精華,所以用來對付這些得道高僧還可以,但要解答得道高僧麵臨的問題,那就難為自由人了。
吳駭在論佛的時候還是給跏趺坐的古慧聖僧背後的金佛虛影施壓了的,境界高低顯露無疑,聖僧不如他,不承認也得承認。
“心中無佛,方有望超越佛,”吳駭還是很看好古慧聖僧的,“承認我不算本事,如果他能承認謝宇策,才叫真難得。”
魏從軍憂心忡忡,時不時歎氣搖頭,多了個和尚,多了一國的敵人,沒法不心焦。
謝宇策也在琢磨這個。
“陛下讓謝宇策殿下前去朝堂,二位大師的住處在這邊,請隨奴婢來。”宮人朝著吳駭等人躬身行禮。
吳駭隻追隨謝宇策本人,便不會過問承天國之事,更不會去什麼朝堂。比起朝堂,還是謝宇策的住處更吸引他。
適時,朝堂議事曆時三日,承天帝邀請包括謝宇策等皇族子弟,以及信得過的文臣武將二十餘人談論如何對迦樓古國的排兵布陣。
各大武將希望由謝宇策出戰:“此事因殿下而起,也必將因殿下而終,我等謹遵殿下號令,殿下以三千將士戰敗迦樓古國十萬鐵騎,這等戰績前所未見!若由殿下出征,定能複興承天國。”
但皇族子弟均反對,文臣則認為如果由佛法高深的神醫從旁協助,殿下親自領兵也不成問題,前提是那位無害大師得跟著……
承天帝心裏也希望他盡快安定下來,不希望他出戰,可除了他也沒有其他可以用的,國之氣運,就在他最為看重的皇子身上。
各大文臣武將以及皇族都各抒己見,鬧得不可開交,整整三日過去,也沒商討出一個結果。
直到午夜時分,謝宇策才回到住處。
他的住處位於皇宮以北的一座高山上,山中清淨,修建有獨立的別院,以及獨立的亭台樓閣,菜圃與果園,不同於皇宮的奢華,這裏完全是另一種清雅之景,田園風光。
他自幼便在山中過著近乎與世隔絕的生活,服侍他起居的宮人大多年紀老邁,卻兼顧多種本事,種菜,種樹,廚藝等等。
古慧聖僧住進來,夜裏,響起規律的敲木魚的聲音。
清脆的咚咚聲一下一下撞擊到心裏,謝宇策內心的煩躁和憂慮也迅速消失,接連三天的朝堂議會下來,疲倦一掃而空。
不愧是得道高僧,和以前父皇請進來的那些羅漢不一樣,古慧聖僧境界高深,確實是有本事的,隻是這麼有本事的高僧,竟然敗給了他的追隨者……
吳駭屋裏的燈還亮著。偏院旁,一棵參天巨木直入雲霄。
謝宇策頓在原地:“這裏什麼時候多了棵如此高大的樹?誰移植的……”那大樹鬱鬱蔥蔥,如鬆非鬆,任他博覽群書,也認不出這是棵什麼樹。
謝宇策盯著這棵樹出神,似有所悟,他緩緩往上看,隻見吳駭站在一截粗壯的樹枝上,正衝他招手。
整個住處,也隻有這個光頭和尚最賞心悅目,好看得都不像他這裏的人。
“等你很久了。”吳駭隻是揚手撤了時間領域。
“少來。不過才三天……”謝宇策一躍而上,來到他身側,他好像隻跳了一步,但抬眼往下看的時候不由露出驚色——太高了!
從這裏,竟然能看到承天國與迦樓古國邊界。
吳駭欣賞他的側臉,目露笑意:“殿下不在,我聞禪音,吃齋念佛,度日如年。”
“這就待膩了?沒見過你這樣耐不住寂寞的和尚。我在這裏住了二十多年,都不像你這樣。”謝宇策說完,又問,“這是你的樹?”
“是啊。”吳駭咳嗽一聲,抬手一指,說,“殿下,看。”
謝宇策也正驚訝於迦樓古國近在咫尺。
這是運用了空間領域,縮地成寸,縮小了承天國土,將迦樓古國也籠罩其中,空間領域範圍內的一切近在眼前,細致入微。
謝宇策變了臉色:“那是……迦樓古國之人!”
迦樓古國使臣尚在宮中,卻有身穿迦樓國將士服飾的人乘坐飛禽掠入雲端,筆直地飛往迦樓王國皇城所在的方向……
短短五日,竟然已經駛過大半個承天國!
“照這個速度,追上去也來不及。”
吳駭說:“你肉眼可見範圍內的任何地方,精確到寸土寸地,都能一步到位。”
謝宇策愕然:“靜止的還是移動的?飛禽走獸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