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怎樣,孩子?”他說。

佐裏皺起眉頭。“當然,我在一年級時,這類問題我們談得很多,可是到了二年級時,就不去理會了,我也不懂得為什麼-非常之有意思。”

佐裏思想起自己在劍橋上一年級時,這個問題也談得很多,到二年級時就不談了。

“我想,”佐裏說,“你指巴耳沙撒感覺到的是第二種上帝。”

“對了,否則的話,它就不會為一個自己以外的東西弄得心髒突然停止。”

“不過會不會事實上這不過是一種自私情緒呢?”

佐裏恩搖搖頭。“不是,狗跟十足的福爾賽不同,它除掉自己還愛一些東西。”

佐裏笑了。

“那麼,我想我倒是個十足的福爾賽呢,”他說,“你知道,我所以入伍隻是為了向瓦爾·達耳提挑戰而已。”

“可是這又為什麼?”

“我們合不來。”佐裏短短說了一句。

“啊!”佐裏思哼了一聲。原來仇恨已經結到第三代了-這種不露形跡的現代仇恨!

“我要不要把過去的事情講給這孩子聽呢?”他想,“可是講了算什麼呢-如果他自己弄得要半途而廢的話?”

佐裏也在想:“那個家夥的事情還是讓好麗告訴你H巴,如果她不告訴,那就說明她不願意你知道,我講了就是搬弄是非。反正,我已經將事情擋住了,還是不要噦唆的好!”

兩個人所以又默不作聲挖著,後來佐裏恩說:

“哎,孩子,我看已經挖得夠大了。”兩人撐著鏟子望望下麵的坑穴,晚風已經把幾片落葉吹了進去。

佐裏恩忽然說,“和它告別,最讓我受不了。”

“讓我來,爹。它跟我向來沒有什麼感情。”

佐裏恩搖搖頭。

“我們輕輕地把它抬進去,連葉子一起抬,我不想再看見它那個樣子。我抬它的頭,來!”

兩個人極其小心地抬起老狗的屍體,落葉被晚風吹動,東一塊,西一塊露出消褪的黃白毛色來。兩人把那具沉重、寒冷、木然無知的屍體放在墳墓裏,佐裏在上麵又鋪些葉子,佐裏恩惟恐在兒子麵前暴露自己的傷感,連忙鏟了泥土撒在那靜止的形體上。往事就這樣埋葬了!如果有什麼歡樂的將來可以指望的話,那還好受些!這樣就像把自己的生命活活埋掉一樣。兩個人重又小心地把那片草泥鋪在光滑的小墳上麵,挽著胳臂一同回大房子去,彼此都有點感激對方沒有引起自己傷心。

倜摩西阻止奇談怪論。

佐裏和瓦爾參軍的消息在福爾賽交易所裏很快就傳開來,同時又有人前來報信,說珍也不甚落後,正預備當紅十字會的看護去。這些事情太走極端了,太危及純粹的福爾賽主義了,對這家人家說來,簡直是沒法子置若罔聞,所以接著在星期天的下午,傭摩西家裏就擠滿了福爾賽家的人,都想知道大家是怎樣的看法,同時還想相互交換一下家族的信心。基裏斯·海曼和傑斯。海曼不再保衛海岸了,沒有幾天就要開到南非去;佐置和瓦爾4月間也要去了;至於珍-她真正會做出什麼來誰也沒法知道。

斯比昂·考普的撤退和戰地沒有好消息傳來的事實,給上述的一切加上一層真實性,也被倜摩西緊緊掌握著。倜摩兩是老一輩福爾賽中最年輕的一個,事實上80歲還沒有到,大家公認他長得最像自己的父親-“杜薩特大老板”,連他父親出名的愛飲馬地拉酒的特點他也繼承過來了。多年來,倜摩西由於從不出麵,簡直成了神話人物。他在40歲時,因為做出版社生意有風險,受了一點刺激,洗手不幹時隻剩得三萬五千鎊的財產。從那時起,他就靠這點錢從事小心的投資以維持生活。今天算起來已經是長達半世紀了。在這40年間。他每年都積攢一點,再加上複利息,他的資本已經酬了一倍,從來就不知道為錢財擔驚受怕的事情。他現在每年都要存個兩千鎊下來,再加上自己那樣的保重,正如海絲特姑太說的,在他歸天之前,財產總可以再翻一番。那時候他那些姐姐死了,連他自己也死了,這些錢他將來怎麼辦,是福爾賽家那些自由人士時常當做玩笑提出來的問題。那些人包括弗蘭西,攸飛米亞,尼古拉家的小老二,克裏斯朵弗;克裏斯朵弗最具有自由的精神,的確說過自己要去演戲。可是誰都承認,這件事情隻有傭摩西本人知道得最清楚,還有索密斯可能也知道,不過索密斯是從來不透露秘密的。

那些看見過他的少數幾個福爾賽,說他外表生得又壯又大,個子不太高,膚色紅褐,花白的頭發,眉目長得還算清秀。據說“劄薩特人老板”的妻子有相當姿色,而且性情溫和,所以多數的福爾賽子孫都長得不錯。聽說他對戰爭極其關心,從戰爭一開始,就一直拿小旗子插在地圖上麵,有些人很不放心,想到如果英國人被趕到海裏去時不知道他怎麼辦,因為那時候他就找不到適當的地方插他的小旗子了。至於他怎麼會知道族中的動靜,或者對族中的事情有些什麼看法,誰也說不上來,隻聽見海絲特姑太經常說他很煩。斯比昂·考普撤退後的那個星期天,福爾賽家人到達之後,他們都陸續覺察到有一個人坐在那張惟一真正舒適的椅子上,身子背著光,一張大手遮著下半個臉龐,同時海絲特姑太帶著戰戰兢兢的聲音招呼著:“你傭摩西叔叔,親愛的,”由於見到他的人很少,大家都覺得今天的情形不大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