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郊外,十裏坡。百來個穹廬連成一片,乃是一處有窮氏聚守之地。
這些穹廬俱都用竿結成,上覆以繩,其形圓,行時攜帶與俱,交結其竿,使其房屋輕便,易於攜帶。
整個營地用半人高的木樁圍起來,用來防止野獸襲擊。必要的時候,這些木樁同時也是弓手們射擊的掩體。
營地正中,是一輛巨大的高輪車。
車上一頂廬帳,豹皮為門,柳木為骨,氈布為牆。看規格,竟是一支亞旅的行營。
車前一塊空地。
平時是議事,聚集的場所。
此時點滿了一堆堆的篝火,人們十數人為一戍,圍著篝火,烤著全羊肉,喝著米酒。喝到盡興處,人們站起身來,圍著篝火,手拉著手,隨興的跳起圍獵舞來。
高輪車之前,同樣點著一堆篝火。
一名身材修長,臉帶棱角,耳插鳥羽的俊美男子,取刀割下羊羔烤的流油的後大腿,送到禹麵前盤子裏,然後用刀指著豪飲中的族人,滿是自豪的道:“看,禹老弟,這些就是到現在,還依然追隨我的勇士們!怎麼樣?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壯漢子。”
禹奇怪道:“已康,你這亞旅,依照帝堯軍製,不是千夫長所率?就算沒又千人,也該有幾百號人,怎麼隻有這百來號人了?難道商丘這邊,已經打起來了?”
聽禹那麼一問,這名叫己康的千夫長,頓時沒了得意之色。
就著草地,席地坐下,剛割過羊腿的刀被他插在泥土中。
夔在一旁皺了皺眉,這也太不講究了吧?
己康歎了口氣,道:“公子禹,你也不是不知道,咱有窮氏,雖說個個都是打獵的一把好手,但王畿不比大荒,根本沒多少獵物好打,我們又不能擅自離開駐地。平日裏靠的就是帝堯發的堯幣過活。逢蒙那廝,貿然與帝堯鬧翻,這堯幣就斷了念想,隊伍自然就不好帶了。我這兒啊,大半人都脫離有窮氏,回老家抱媳婦去了!前些日子有個叫大燧的,大鬧商丘城,逢蒙那蠢貨硬要說是帝堯派來刺殺他的刺客,又調了有窮氏去拱衛商丘。商丘畢竟是大城,待遇比我這兒好,我這兒便又少了一大半人。能餘下這百來號人,就算我已康人緣不錯了!聽說其他幾個據點,都有不少撤編了!”
禹奇道:“那麼多人私自脫離有窮氏,逢蒙都不管麼?”
已康道:“他能管啥?走人算是好的,要是有人帶頭造反,那他逢蒙豈不是正好讓帝堯看個笑話!?那些個不服他的,逢蒙還巴不得他們自己走人!你說,帝堯什麼時候發大兵過來?要來了,老子我立馬就倒戈。”
禹倒滿兩個陶碗,把其中一個遞給已康,道:“現在陶唐正在籌備洛水之祭,今冬之前,怕是不會用兵了。康大哥要是在這裏過的不痛快,不如隨我一起去白馬逍遙自在!不瞞康大哥說,我這次回去,阿爹授權我主持白馬氏洛水之祭事宜,到時候在洛水還有在進見帝堯的機會,更可以在諸夏麵前露臉,遠勝過在逢蒙這裏餐風飲露。”
已康接過陶碗,二話不說,與禹一人一碗幹了下去,叫一聲痛快。
禹一碗溫酒下肚,取圓石刀割了片熟肉,用手拿起來吃下。
已康也不吃肉,道:“本來麼,禹老弟你也是救過我等,當年這裏還是十裏溝的時候,連天大雨,是公子禹狩獵路過,說會發生山體滑坡。我這亞旅,才連夜轉移營地。要不是公子禹,我們現在怕是被埋在這坡下,早就化為一堆白骨了。”
已康說著,竟然回憶起來。
“說起來,老弟你當年才不到10歲吧!已經單獨率隊出獵,當真神異。預測天地之事,竟然比隨軍的巫師還準。”
禹擺手道:“那年是為追隻豹子,讓康大哥見笑了。禹並非狹恩圖報之輩,當年那點事情,隻不過是天意使然,禹自小隨父,曾見過山石俱下之災而已。倒是那巫師後來怎麼了?”
已康一合手掌,道:“還能怎麼的,死硬不相信老弟你的預測,於是就蠢死了唄。當場連屍體都找不到了!估計得埋的下去幾十人的高度!”
禹默然,然後道:“當年禹才10歲,他堂堂一個巫師,不信,也是正常的,隻是可惜了。倒是個堅持己見之人。”
已康笑道:“怎麼不是,其實我當年也沒全信,好好的一座山頭,風吹不倒,水衝不垮,怎麼可能好好的就滑坡崩塌了呢!我那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罷了。不管這麼說,禹老弟你救命這恩情,我已康是認的。”
夔見已康繞來繞去,就是不正麵回答禹的招攬,自己悶了碗酒下去,半醉半醒道:“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好說的!快快答應了事!見你也是個爽利的漢子,有什麼事情,何必吞吞吐吐的!莫非要我揍你一頓,你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