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之亞斯藍帝國?雷恩海域】
天空裏一道炫目的白光,仿佛流星般往海洋中的一個島嶼降落。光芒拉動著長長的光尾,沿路飛散出無數柔軟的羽毛絨花。
當光芒帶著颶風降落在島上的時候,無數拉長的光線旋轉流動,巨大的雙翅將周圍茂密的參天大樹吹得獵獵作響。轉眼,巨大的鳥身突然爆炸分裂成呼嘯的光線,然後刷刷地旋轉卷動進一個風眼,轉瞬消失在鬼山蓮泉的耳朵下方。
銀塵和鬼山蓮泉站立在這塊森林中央的小片草地上。
鬼山蓮泉的臉色蒼白虛弱,剛剛那場大戰幾乎消耗光了她所有的魂力。而這並不是主要的,對蓮泉來說,真正致命的打擊,是鬼山縫魂的死亡。蓮泉靠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坐下來,她看著站在自己麵前挺拔而冰冷的銀塵,用虛弱的聲音說:“你不用急著逼問我,你讓我休息一下,等我恢複了體力,我會把我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告訴你。”說完,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仿佛睡著了一樣。
銀塵看了看她,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走向蓮泉,抬起手朝她揮舞了一下,一個銀白色發亮的陣在她的腳下旋轉而出,持續轉動的光芒裏,無數金黃色的魂力碎片從地麵上升起,不斷地補充進蓮泉的體內。
蓮泉睜開眼睛,看著銀塵,有些意外地對他輕聲說了聲“謝謝”,然後又重新閉上眼,仿佛沉入了睡眠。
銀塵麵無表情的冷漠麵容下,其實是驚濤駭浪般的驚恐。
就在自己剛剛製作出陣,幫蓮泉補充魂力的時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此刻蓮泉體內不斷孕育生長的靈魂力量。剛剛被西流爾強行種植進去的永生回路,經過了初期植入身體裏的排斥階段之後,此刻,已經和蓮泉的身體融合成一體,巨大而蓬勃的魂力仿佛洶湧的河流不斷在大地上開鑿衝刷出新的支流,她的身體在不斷地毀滅,同時又在不斷地重生,仿佛一個山崩地裂後的大地正在緩慢重建。而且,隨著鬼山縫魂的死亡和西流爾的死亡,存在於鬼山蓮泉體內的兩套回路瞬間變成了四套,這種爆發性的魂力激增正是此刻鬼山蓮泉感覺疲憊的原因,她的肉體在這種汪洋般浩瀚的魂力衝擊下,四分五裂,瀕臨死亡的邊緣。但是,銀塵非常清楚,當她體內的靈魂回路重新建立完整,雙重王爵的天賦和魂力彼此共存於她的體內時,她將擁有多麼可怕的力量,這是一種接近神或者說接近怪物的力量。
看著麵前麵容蒼白虛弱的鬼山蓮泉,銀塵心裏充滿著未知的恐懼。也許這將是一股維護亞斯藍帝國的嶄新力量,也可能,這將是一場足以毀滅亞斯藍的災難。
蓮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皎潔的月光從茂密的樹冠頂部仿佛晶瑩的碎片般灑在地上,風吹動樹葉,光斑四處遊動,銀塵那張冰雪雕刻般的精致麵容,此刻就籠罩在這樣一片星星點點的光芒裏。
鬼山蓮泉站起來,發現身體的力量已經完全恢複了,不僅如此,她明顯地感覺到體內的魂力遠遠超過之前的水準。她運行了一下身體裏的魂力,一個嶄新的爵印從自己右肩膀的後方清晰地浮現出來。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事情的經過了。”銀塵的聲音從夜色裏傳遞過來,帶著一種仿佛露水般的涼意。
鬼山蓮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事情最開始,是發生在深淵回廊裏。那個時候,我和我哥哥正在深淵回廊深處,嚐試著駕馭更大範圍的魂獸,我們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實驗裏,不斷地挑戰著我們天賦的極限,對於我們來說,再也沒有比深淵回廊更適合我們訓練的地方了。那天我們走進深淵回廊的時候,起了特別大的霧,也就是在那片巨大的濃霧深處,我們發現了……”
銀塵看著突然停下來的蓮泉,他輕輕地接過她的話,“……白銀祭司?”
“是的,我們發現了白銀祭司,”鬼山蓮泉的目光閃動著一片搖曳的光芒,仿佛無數回憶裏的畫麵在她的眼眶裏浮動,“但起初,我們根本不相信那個仿佛水晶般纖細脆弱的小男孩兒就是白銀祭司,直到他講出所有我們和白銀祭司曾經發生過的對話,甚至有一些最秘密的、沒有任何外人知道的事情,他也非常清楚。那時,我們才開始嚐試著相信了他的話……
“盡管如此,但因為事情實在太超出常態了,我們都還是半信半疑,有太多不可思議的地方讓我們質疑他的身份和他所說的種種。比如他為什麼會突然從心髒的水晶地麵裏出來,出現在深淵回廊裏?如果他真的是白銀祭司,那麼現在躺在心髒裏的又是誰呢?這些他都沒有解釋,但是,他告訴了我們一件事情,我們就對他再也沒有任何的懷疑了。”
“什麼事情?”銀塵隱隱地猜到了事情發展的方向。
鬼山蓮泉抬起目光,看著麵前神色凝重的銀塵,她點點頭,“其實你肯定也猜到了,事情和吉爾伽美什有關。當年,突然遭到所有王爵使徒聯手追殺的,除了吉爾伽美什之外,作為天之使徒的你,也包含在其中,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整個過程吧。當年,白銀祭司給出的理由是吉爾伽美什背叛了白銀祭司和整個亞斯藍帝國,不過,作為一直跟隨著吉爾伽美什的三個使徒,你們三個深深地知道吉爾伽美什並沒有背叛。你們選擇了跟隨他,用行動宣告著你們對他的忠誠和對這個罪名的抗議,直到你們三個使徒最後全部滅亡……當然,其實也說不上全部滅亡,當場被殺死的,其實隻有海之使徒東赫。而地之使徒格蘭仕,完全失蹤。天之使徒,也就是你,銀塵,全身的經脈和靈魂回路,被寸寸摧毀。而吉爾伽美什,則被囚禁在了一處早就為他設計好的‘監獄’裏麵……因為沒有人可以殺得死他,他太強大了,哪怕是集合了所有二度到七度的王爵使徒,也隻能將他困在那個‘監獄’裏,而沒有辦法摧毀他的生命……”
“當年的那場浩劫,你肯定還記憶猶新……雖然我和哥哥都沒有親自經曆,但是,從各處聽來的敘述裏,我們也可以想象出那是一場多麼驚天動地的戰役……”
【西之亞斯藍帝國?雷恩海域】
漫天的星光點綴在黑藍色的夜空裏,仿佛天神隨手撒在天鵝絨上的鑽石。
巨大的海麵波光粼粼,倒映出的星光、月光,將整個海天的界限抹去,巨大的天地仿佛渾圓的初始。
銀塵迎風站在海邊一塊黑色的山崖上,他身邊站著鬼山蓮泉。
“其實我對四年前的那場浩劫,幾乎沒有什麼記憶了。我甚至覺得自己其實已經是死了的,因為我記憶的最後,是格……是別人殺死我的畫麵。但是之後我重新又活了過來,蘇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帝都的心髒裏了。那個時候,白銀祭司告訴我,我之前身體裏的所有筋脈和靈魂回路,全部被切割斷裂了,新的身體雖然愈合了,但是,之前的靈魂回路,已經被新的肉體覆蓋了,封印在了最底層。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重新恢複之前的魂力,也有可能永遠都不會。所以,他們在我全新的肉體上,種植了新的靈魂回路。賦予了我嶄新的天賦。
“白銀祭司沒有對我解釋,為什麼會對我的王爵吉爾伽美什和我們三個使徒下如此殘忍的追殺紅訊,也沒有人告訴我,吉爾伽美什是死是活。我被任命,接替死去的費雷爾,成為新的七度王爵。在成為王爵之後漫長的時間裏,我一直在這個國度裏尋找,想要找到他們。因為我相信,格蘭仕沒有死,吉爾伽美什沒有死。”
蓮泉望著星光下的銀塵,他的眼眶泛著紅色,瞳孔濕漉漉的,仿佛被海水衝刷得溫潤光滑的黑色石塊。
“所以,隻要找到吉爾伽美什,一切就都有答案了。”蓮泉望著天海的遠方,對銀塵說。
“你知道吉爾伽美什在哪兒?”銀塵回過頭,聲音裏掩藏不住他的激動。
“囚禁吉爾伽美什的‘監獄’其實就是西流爾的肉身。吉爾伽美什被囚禁的位置,就在西流爾幻化的島嶼之下。任何一個能夠囚禁強大魂術師的地方,除了需要物理條件上的密閉空間、堅不可摧的四壁之外,都必須以一個具有強力魂力的事物,作為封印,否則,一些強大的魂術師,就算你把他囚禁在大洋之底,或者銅牆鐵壁中間,他依然能夠逃脫。可以是任何具有強大魂力的東西,比如魂器,或者魂獸,等等,作為封印的事物越強大,那麼這個囚禁之地就越難被破壞。所以,作為囚禁吉爾伽美什的地方,他們選擇了以“一個王爵”作為封印,如果西流爾不以自己的肉身作為封印的話,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囚禁住吉爾伽美什。但是,作為封印的東西,魂力都會逐漸消耗,當封印的魂力消失之後,這個囚禁之地也就自動失效了。所以,越強力的封印,有效的囚禁時間也越長。而西流爾那種獨特的天賦,使得他可以將自己製作為一個和島嶼融為一體、永生不死,有效的囚禁時間就幾乎接近了永恒……他把自己製作成為了一個活體封印。”
銀塵看著鬼山蓮泉,眼眶裏流出兩行清澈的眼淚,淚光點綴在他仿佛冰雪般完美的臉上,格外讓人動容。鬼山蓮泉仿佛有些不忍,停了下來。
“沒事,”銀塵的聲音依然平穩,聽不出情緒,“你繼續說。”
“其實當年西流爾消失的時候,吉爾伽美什還沒有出現,並沒有成為一度王爵。那個時候,漆拉還是一度王爵,特蕾婭和幽冥去找漆拉的時候,其實西流爾的肉身都已經大部分幻化為島嶼了。所以,嚴格地說來,在吉爾伽美什還沒有出現的時候,這個龐大的獵殺計劃,就已經誕生了,那個時候,白銀祭司就已經決定犧牲西流爾去製作這樣一個‘監獄’了。”鬼山蓮泉望著銀塵,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