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有錢。”麒零在幽花邊上坐下來,歪著他那張俊美的、從小就討女孩子喜歡的臉,笑眯眯地說,“我能和你一起吃麼?這麼多你也吃不完吧?”
“你身上不是有很多錢麼?”幽花的臉微微一紅,然後臉上馬上籠罩起一層冰霜,“你的臉別靠我這麼近!”麒零習慣了和別人說話靠得很攏,他身上少年的氣息,從他的脖子、頭發、口腔裏散發出來,像是青草被陽光照射後的味道,濃烈的清香裏有一種天然的辛辣。對於天束幽花這樣的少女來說,當然會引得脖子一陣發燙。之前麒零每次把下巴放在銀塵的肩膀上、大腿上、胸口上(……)說話的時候,銀塵都會一把推開他,“你離我遠點兒,我穿的白衣服。”
“那不行,那錢是銀塵的,我不能亂花他的錢。”麒零看著桌子上的各種美食,咽了咽口水,“而且昨天晚上住店,已經花掉不少了。這個店真貴啊,你帶我來的都什麼地兒啊,殺人不見血。”
“你還幫銀塵省錢啊,他不都不要你了麼,跟著鬼山蓮泉那個女人跑了。”天束幽花提到鬼山蓮泉,語氣裏滿是譏諷。
“他不會的。”麒零望著桌子,低著頭,臉上雖然帶著失落的表情,但是他的語氣還是非常堅定,“他不會不要我的。我在這裏等他。”
天柬幽花看著麵前失落的麒零,心裏某個角落軟軟地陷了下去。她歎了口氣,拿過一個盛滿蜜餞餡兒點心的銀盞,放到麒零麵前,“吃吧。”她依然假裝著冷漠的聲音。
“你真好。”麒零抬起頭,笑容帶著少年獨有的朝氣,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在清晨的陽光裏格外燦爛,仿佛可以照亮人的心。他的眼睛濕漉漉的,仿佛溫潤的豹子。
吃完早飯,麒零和幽花兩個人坐在大廳裏發呆。
“之後的日子,我們去哪兒呢?”麒零看著幽花,有點兒失去方向了。之前一直都是有銀塵的帶領,走南闖北,學魂術,拿魂器,每天好像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但是現在,銀塵突然離開了,自己一下子變得不知道應該幹什麼。
兩個無家可歸的小孩,此刻好在有彼此陪伴。
正在煩惱當中,大門突然走進來四個穿著銀白色皇族侍衛衣服的人,他們都戴著遮住眼睛的兜帽,長袍上的銀邊刺繡精致而奢華,無數柔軟的白銀絲縷縫在衣服的各個角落,一看就大有來頭。四個人一樣的個子,身材都非常挺拔,而且看起來連走路的姿勢都一樣。
麒零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直到四個人筆直地朝他和天束幽花走過來。
“六度使徒、七度使徒,請隨我們一起,到雷恩的教堂去一趟。”其中一個人,對著麒零和幽花彎腰鞠了一躬,低下頭,非常恭敬地說道。
“你們是誰啊?”麒零瞪著他的大眼睛,眼睫毛忽閃忽閃的。
“他們是【冰帝使】,是冰帝專用的使節。”天束幽花站起來,把嘴巴湊到麒零耳邊,悄悄地對他說。
“冰帝?是我們亞斯藍的皇帝麼?那個艾歐斯?”麒零張大了嘴,驚訝得不得了。
“你不怕死麼……”天束幽花惡狠狠地瞪了麒零一眼,“別亂嚷嚷!”
“冰帝找我們去,有什麼事情啊?”麒零繼續傻乎乎地問道。
“不僅僅是找你們,而是所有的王爵和使徒,都被召喚了。但是召喚你們的,並不是冰帝陛下本人。相反,你們的任務,是尋找冰帝——因為,冰帝失蹤了。準確一點兒來說,從目前種種的跡象來看,冰帝應該不是自己離開的,就算有要事要離開帝都,他也一定會和周圍的人說。他是突然消失了蹤影的,而且,在他失蹤的那天早上,我們在他空蕩蕩的寢宮裏,發現了曾經有風元素魂術使用殘留下的痕跡。我們懷疑,有風源的人,將冰帝帶走了。”
“別說笑了,”天束幽花聽得臉色發白,“艾歐斯的魂力登峰造極,他和現任的一度王爵修川地藏幾乎不相上下,如果他不願意的情況下還能將他帶走,那這個人得多有本事啊?”
“所以,我們稟告了白銀祭司,白銀祭司讓我們召喚所有的王爵和使徒,一起回到帝都。”冰帝使回答。
“……這麼嚴重。”天束幽花回頭望著麒零,她知道,這個命令是沒辦法拒絕的。
“我不去。我要在這裏等銀塵,他回來會找不到我的。”麒零直接搖頭。
“一定要去。”冰帝使低著頭,非常恭敬,但是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
“那我什麼時候能回來?”麒零問。
“這個我們不知道。但是我們會留人在雷恩,如果銀塵王爵回來這裏,我們也會召喚他的。”
“那也就是說銀塵也會去帝都?”麒零問。
“是的,如果現在有冰帝使已經找到了他的話,可能他已經在去帝都的路上了。”
“好,那我去。”麒零吞下一個點心,衝他們點點頭。
收拾好行李,麒零跟著四位冰帝使離開了驛站。走出大門,麒零望著遠處港口外的大海,心裏空蕩蕩的。不知道現在銀塵在哪兒,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遠處的大海緩慢地起伏著。燦爛的陽光照耀著這個繁華的海港城市,海鳥穿梭過雲縫中投下的束形光線,抖落出碎碎的羽毛.飛揚在高高的白色尖頂之上。
風從遙遠的大海吹拂過來,帶著海洋龐大的氣息,輕輕地撫摸過每一個人的臉龐。雷恩的居民陸續地開始出海,街邊的店鋪一個接一個地開門營業,世俗而溫暖的氣息把城市漸漸溫暖起來。無數熱氣凝聚成的白煙,籠罩在雷恩城大大小小的白色建築之上。
麒零站在路邊,一直定定地望著遙遠的大海,舍不得走,直到身邊的冰帝使催促起來。
“銀塵,你一定要沒事啊。”麒零在心裏,認真地對著大海說,“我就走幾天,如果你沒有來帝都,那我之後就回來這裏等你。”
他的眼眶紅紅的,像是被海風吹進了沙子。
他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雷恩,前往帝都。
少年背著自己的行囊,日漸挺拔的身軀,漸漸消失在海風的盡頭。隻是他並不知道,這一別,就和銀塵別了那麼漫長的歲月。
從此之後,多少年,他們都再也沒有相見過。
【西之亞斯藍帝國·雷恩海域】
感覺得到,海銀口腔內的溫度又下降了一些。照此推斷,海銀此刻已經抵達的所在海域,應該已經是非常寒冷的深海了。
“其實我所擁有的女神的裙擺,隻是那麵‘盾牌’的碎片,當初特蕾婭在獵殺我們天、地、海三使徒的時候,她身上就穿著這件上古時期的強大魂器,位列防具前三位的特殊盾牌。當時地之使徒格蘭仕,他為了救我,不惜使用了黑暗狀態,他身體上的利刃,將特蕾婭的裙擺割斷了,其中幾片裙擺被風吹走,散落在了遠方。多年後,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找到了這幾塊碎片,它們已經凝固成了三顆陶瓷棋子般的固體,隻有在魂力催動的情況下,才能重新恢複成絲綢質地的、能夠抵禦所有‘間接進攻’的盾牌。給麒零的,是其中一顆。”銀塵小聲地敘述著.然而,在提到“格蘭仕”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看得出,他的喉嚨緊了一下。
“但據我所知,女神的裙擺雖然看起來是絲綢的質地,但是實際上,它的硬度,在所有亞斯藍曆史上記載出現過的防具裏,僅次於第一防具【龍鱗漆】和第一盾牌【雪妖的閃光】,它的硬度甚至都超過幽冥的那麵死靈鏡麵,格蘭仕作為一個使徒,怎麼可能有力量將女神的裙擺斬斷?”鬼山蓮泉麵容凝重地問。
“如果是在平時,十個格蘭仕也斬斷不了那件神級的魂器。但是,當時他已經是接近完全程度的黑暗狀態了,當魂術師處於黑暗狀態的時候,他的力量、速度、元素操縱力、生命力……所有魂力戰鬥指數都已經混亂了,變得我們難以想象地強……直到現在,都沒有人能準確地估量暗化時魂力上升的倍數。當時的格蘭仕,別說隻是斬斷女神的裙擺了,就算把整件女神的裙擺絞碎也毫不費力。如果不是特蕾婭靠著她與生俱來的天賦能提前感應格蘭仕的攻擊,所以躲閃及時,她早就喪命了。”銀塵說到一半,停下來,周圍除了遙遠的洋流聲,就隻剩下他急促的喘息聲。這些已經塵封的往事,都是他心裏一直封印、再也沒人踏足過的雷區。鬼山蓮泉非常理解,她隻是安靜地等待著。過了一會兒,銀塵深呼吸幾下之後,他低沉的聲音再次在昏暗的空間裏響起:“黑暗狀態後魂力的上漲倍數,也因人而異的,有些天生魂力潛能巨大的人,他們如果暗化,那將是一場無法收拾的災難。這也是為什麼這些年以來,所有的魂術師都不再輕易使用黑暗狀態這種近乎邪惡的終極魂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