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婭牙齒一咬,麵色籠上一層寒霜,“那為什麼,複製出來的都是銀塵?他的身體,有什麼特別的?”
“因為銀塵的身體,是目前整個亞斯藍領域上,我們所尋找到的,最接近吉爾伽美什身體構造的原體。”
“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複製銀塵的身體的?”特蕾婭問道。
“你應該最清楚呀,特蕾婭王爵,”白銀使者笑了笑,聲音在空曠的山洞裏回蕩,聽起來特別詭異,“當初可是你跟睜睜看著他被斬成碎片的呀。那一堆碎片,就是我們最開始的原體。”
“那當時是誰將銀塵的屍體運回心髒的?”幽冥問道,“我去尋找特蕾婭的時候,銀塵的屍體還留在湖邊,沒有人答理,已經快要腐爛了。”
“將銀塵的屍體運回來的人,是亞斯藍權力的最高者,冰帝艾歐斯。”白銀使者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語氣明顯變得尊敬了起來。
“竟然是他……”特蕾婭顯然沒有想到,她停了停,語氣再一次變得疑惑起來,“但剛剛看來,分娩出來的你們稱呼為‘高級容器’的肉體,是不具有意識的吧?那麼,如果按照你們的說法,是在銀塵被殺死之後,才開始複製的,那麼,為什麼那個曾經作為天之使徒的銀塵還會有記憶?等於是他重新複活了?難道你們能夠連記憶也一起複製?”
“不能。”白銀使者淡淡地回答,“但是,艾歐斯有一個屬於他獨一無二的天賦,【攝魂】。”
“什麼意思?”特蕾婭問。
“這個不在我的解答權限範圍之內了。我已經說得有點兒多了。如果有機會見到白銀祭司,你可以親自問他們。”白銀使者的臉重新隱到兜帽的陰影中去了。
【西之亞斯藍帝國·天格內部】
特蕾婭依然斜斜地側躺在她的那個掛滿帷幔的軟榻上,她的裙擺分衩之處,露出兩條雪白而修長的腿,充滿彈性而又柔軟,任何男人看到,都很難不動心。
然而,此刻,斜躺在她身邊的幽冥,眼睛卻完全沒有看著風情萬種的特蕾婭,他那雙仿佛隱藏在眉骨陰影裏的修長雙眼,此刻正閃動著幽綠色的光芒。
整間空曠的房間,除了搖動的燭火之外,沒有任何的光源。此刻,所有的侍衛和侍女,也都已經退下。整個房間裏,隻有他們兩個。兩個人在黑暗裏沉默了很久,腦海裏依然是剛剛在原漿洞穴裏看見的駭人場景,那翻湧著的紅色黏稠漿液,那巨大的蟲身女體。
幽冥的喉結上下滾動著,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起來,“對於目前的狀況,你有什麼想法?”
“我的思緒現在也很亂,感覺整個事態的發展,已經遠遠超過了我們的預計。而且,這中間有很多之前沒有想明白的事情,我現在也差不多能夠摸到一個大概了。但是有一些關鍵的地方,總感覺是斷開的,缺少最關鍵的幾個鏈條。”特蕾婭的瞳孔裏,閃爍著跳動的燭火。
“比如呢?”
“比如我剛剛得到的一個情報,就讓我推翻了之前我認為漆拉是站在吉爾伽美什一邊的結論。”
“什麼情報?”
“魂塚裏的那兩枚出現問題的棋子,其實都是漆拉暗中調換的。”特蕾婭看著幽冥,一字一句地說。
“漆拉為什麼要這麼做?”幽冥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要追溯到最開始,你接到指令,追殺鬼山蓮泉和鬼山縫魂,而我接到指令,同時傳遞‘奪取回生鎖鏈作為魂器’的這個訊息給鬼山蓮泉和天柬幽花兩個使徒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們接到的指令,是說鬼山縫魂和鬼山蓮泉叛變了,但究竟真相如何,我們並不清楚。現在看來,追殺鬼山兄妹也好,讓蓮泉和幽花自相殘殺也罷,都隻是為了一個目的。”
幽冥沒有打斷她的話,因為他知道,此刻,她正在抽絲剝繭,快要尋找到整件事情背後的最終機密了。
“同樣,漆拉暗中調換棋子,肯定也是白銀祭司的指令,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目的,那就是:阻止吉爾伽美什的複活,同時獵殺曾經屬於吉爾伽美什的陣營。”
“但是,既然要獵殺,為什麼不當初就徹底殺掉吉爾伽美什,或者殺掉銀塵呢?幹嗎還要繼續複活銀塵,甚至給予他嶄新的靈魂回路,成為七度王爵?”
“因為當初吉爾伽美什被徹底囚禁之後,擁有打開‘血池’封印天賦的西流爾也等於被永遠囚禁在了那座島上,當初知道真相的人,也隻剩下漆拉、你、我三人。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秘密外泄,那麼,一切都風平浪靜,那場浩劫也會漸漸被人們所遺忘,成為永久的秘密。”
幽冥問:“你說的秘密外泄,是指鬼山縫魂和鬼山蓮泉號稱在深淵回廊裏遇見了白銀祭司,白銀祭司親自泄露了這個秘密?”
特蕾婭回答道:“是的。剛開始的時候,我並不相信這個傳言。因為誰都知道,白銀祭司從千萬年前誕生之初開始,就沒有離開過格蘭爾特心髒下的巨大水晶區域,無論是他們本身不願意離開也好,或者他們的身體被限製著,不能離開也罷,從曆史上有過的記載來說,‘在深淵回廊裏遇見白銀祭司’這件事情,本身就很荒謬。然而,當後來事態越來越往難以控製的局麵發展,並且,白銀祭司下達給我們的指令越來越多,且級別越來越高,最後發展到展開對鬼山兄妹、銀塵、麒零、天束幽花等人的集體殺戮,我就知道,事情肯定遠遠不隻我們知道的那麼簡單了。也許那個傳言,是真的……”
“那就是說,當初對吉爾伽美什設下那個無懈可擊的獵殺計劃,原因並不是如同白銀祭司所說的,吉爾伽美什有叛變的可能?”幽冥望著特蕾婭,忍不住問道,“不過話說回來,我在那場戰役裏,隻負責對付那些凶猛的魂獸,真正參與獵殺吉爾伽美什的,隻是你和漆拉兩個人,說實話,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問你,你們到底怎麼做到的?以吉爾伽美什的魂力和他具備的天賦,還有他那幾乎無人可比的頂級魂器來說,你們不可能將他囚禁的啊。”特蕾婭目光閃動著,仿佛沉浸在無邊無際的回憶裏,“當初定下這個計劃的時候,本來我們所有參與行動的人,都認為這個行動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為零。那個時候,誰都知道吉爾伽美什縱橫整個亞斯藍,甚至在整個奧汀大陸上,都處於近乎巔峰的位置。那個時候,要不是漆拉提出了這樣一個匪夷所思卻又無懈可擊的計劃,我是絕對不會參加那次獵捕行動的。”
“那場行動裏,我隻知道部分,並不知道核心,當我從戰鬥中清醒過來時,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吉爾伽美什已經被送進了傳說中你們為他準備的監牢裏,而且就再也沒有出來過。之後我也問過你,但是你說,我的權限範圍沒有到,所以沒有告訴我。我還在奇怪,我堂堂一個二度王爵,僅次於修川地藏,怎麼會權限沒有到呢?”
“那次獵殺行動,正因為難度高,而核心內容更是隻要稍微泄露,就絕對無法成功,所以,那一次行動,真正知道全過程的,隻有漆拉一個人。我也是後來,在幾次和白銀祭司的交流中,無意中知道整個過程的。你也知道,以吉爾伽美什的魂力來說,無論寬恕或者自由怎麼重創他,隻要他不死,憑借他對魂力精純到巔峰的控製力和他那幾乎壓倒性強大的魂器,他就算隻剩下一絲一毫的魂力,要想囚禁他,都幾乎是難以完成的任務。所以,我們一切的賭注,都壓到了那一個短暫的瞬間——他魂力中斷的瞬間。”
“魂力中斷?你是指……”幽冥皺起了眉頭。
“對,你猜得沒錯。魂術師在獵捕魂獸的時候,當最後成功將魂獸捕獲,把魂獸轉化為能量體,收服在爵印之中時,這個瞬間,會有非常短暫的魂力中斷,因為魂獸在最開始進入爵印的時候,是無序而凶猛的,這個時候,身體內所有的魂力,都無法按照之前正常的魂路流動,直到魂獸在爵印中安靜下來,全身的魂力運轉才恢複正常。而漆拉,就是趁著這一個瞬間,將吉爾伽美什,用一枚棋子,直接送進了為他準備好的,囚禁之地。”
“但一旦吉爾伽美什的魂力恢複,那無論什麼樣的地方,都很難囚禁住他吧?他到底關在什麼地方?”幽冥問。
“吉爾伽美什關在西流爾島嶼之下的最深的地底。為了囚禁吉爾伽美什,白銀祭司真的設下了一個可以用‘完美’來形容的監獄。第一層,是西流爾用王爵之身化成的肉體封印,因為西流爾的天賦是永生,所以也就使得這個封印擁有了近乎永恒的時間長度,第一層,已經足夠厲害了。關鍵是第二層,第二層其實也就是魂琢,正是當年吉爾伽美什取得魂器審判之輪的地方,在沒有打算將這裏作為監獄之前,亞斯藍四大魂獸之一的祝福,其實並不是在這裏的,後來是通過種種複雜的手段,將祝福誘捕到這裏,並將之封印在西流爾之下,這樣,祝福就被動地扮演了第二層的守護封印。至於第三層,則是尤圖爾遺跡,之前,尤圖爾遺跡就一直聚集著數以萬計的亡靈,它們在那裏,是為了守護一件對亞斯藍來說至關重要的東西,但是,當白銀祭司決定將這裏作為囚禁吉爾伽美什的監獄之後,這些數以萬計的亡靈,隨即轉變了職能,變成了看守吉爾伽美什的守獄人。而這一層,同樣也設下了強力的啟動封印,要啟動通往下一層的棋子,隻有放滿一池鮮血——而誰都知道,唯一擁有這個本事的人,西流爾,已經和第一層的島嶼融為一體了,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封印很難被開啟。而最後一層,在進入最後的洞穴之前,還設下了最後的一個封印,那就是,進入者必先舍棄自己的魂器。而洞穴深處,種植滿了亞斯藍領域上最邪惡的植被,【鬼麵女之發】,這種植被,能夠迅速將所有出現在它們範圍內的黃金魂霧,包括人體內的已經變為魂力的黃金魂霧,吸收幹淨,並且吞噬血肉。這樣,就算去的人帶著能產生黃金魂霧的魂器,那麼在門口,都必須先舍棄魂器,才能進入。這樣,就萬無一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