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之亞斯藍帝國·天格內部】
特蕾婭站起身來,揮了揮手,讓一直躲在黑暗裏的那個男子退了下去。幽冥張了張嘴,還是忍住了心裏的那份好奇,沒有開口詢問。不知道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真的,幽冥感覺剛剛特蕾婭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己一眼,仿佛知道自己心裏在想些什麼。這種感覺讓人背脊發涼。
特蕾婭緩慢地沿著房間的邊緣走了一圈,一邊走,她身上一邊源源不斷地翻湧出很多精純的魂力,走完一圈之後,幽冥猛然發現,此刻,整個房間都被她的魂力包裹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
“我剛剛將這個房間完全封印了起來,這樣,無論我們在這裏麵說的什麼話,做的什麼事,外麵的人都無法竊取到任何的信息,除非他突破我的魂力結界。而且,隻要稍微有任何魂力企圖滲透,我都能迅速地知曉。”特蕾婭走回到幽冥麵前,“那我就開始了。在我開始告訴你所有的來龍去脈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有猜測過白銀祭司到底是什麼人麼?”
“我沒有想過。”幽冥回答道。回答完,他自己也愣了一愣。說實話,從自己誕生開始,他就完全以遵從白銀祭司的指令為自己的使命,而且,整個亞斯藍領域上的王爵、使徒、魂術師,都是以他們的存在作為最高的存在,所以,就算連想一想他們的來曆,也可以稱得上是一件冒犯的事情。
“那就算以平常人的角度來看,一個人,如果隻能待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對白銀祭司來說,就是心髒的水晶裏,並且很明顯他們三個,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那麼我問你,一個來自遙遠的陌生之地,並且隻能待在一個地方。沒有人身自由的人,你會聯想起什麼?”
“囚……犯?”幽冥的臉變得血色全無,他顯然被自己的這個聯想嚇住了。
“對,你說得沒錯。這就是他們的真正身份。他們三個,包括風源、火源、地源的另外九個,他們號稱自己是十二天神,其實,他們是十二個,被他們自己原本的國家流放到我們這個世界的,罪大惡極的十二個惡魔。他們被囚禁在水晶深處,沒有人身自由。然而,不知道被囚禁了多久之後,他們發現了可以通過魂力,控製奧汀大陸上的人,來為他們做事。於是,也就誕生了所謂的王爵、使徒。”
“你……你確定?”幽冥內心的震驚實在太大。因為,那三個一直待在水晶裏的白銀祭司,看起來容貌高貴,五官精致完美,仿佛冰雕玉砌般地迷人,他們全身都籠罩著聖潔的光芒,怎麼可能是……被流放的囚犯?
“你是不是在想,他們的容顏那麼美,看起來仿佛天神,怎麼可能是囚犯?”特蕾婭笑眯眯地望著幽冥,雙眼裏翻滾著白色的氣浪。
“……你的魂力探知能力,現在已經到達這種地步了?”幽冥臉上籠罩著一層隱隱的怒意。
“那當然沒有,我怎麼可能探知得到別人的思想……哦,不能這麼說,應該說是,我現在怎麼可能探知得到別人的思想。嘻嘻。”特蕾婭掩了掩嘴,眸子裏的目光風情萬種地在幽冥赤裸的胸膛上來回移動,“不過,我最近發現,我的天賦和你的天賦是一樣的,都沒有上限,都是可以無限上升,激發潛能的。這幾年,我發現了好多我的天賦裏蘊藏著的潛能,以前我隻知道自己可以大範圍地探知敵人的魂力變化,後來,我竟然發現,自己可以輕微程度地改變別人的魂力,扭曲別人的進攻,再後來,我又發現自己竟然可以……”說到這裏,她突然停了停,臉色有些尷尬,仿佛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東西。
特蕾婭換了個姿勢,繼續之前的話題,“你現在看見的白銀祭司,其實,隻是他們的外殼。或者說,那是他們偽造出來的,或者製造出來的,供他們的靈魂棲身的容器罷了。他們那個世界裏的肉身到底是什麼樣子,我們誰都不知道。有一次我和白銀祭司交流的時候,我突然起了個念頭,我想探知一下他們的魂力,因為,對我來說,一直覺得他們的魂力深不可測。然而。當我把魂力感知籠罩到他們身上,當我的第一縷魂力穿刺進去之後,我整個人瞬間昏厥了過去。那一次,白銀祭司差一點兒就企圖殺掉我,讓其他的王爵取而代之。當時我苦苦哀求,才留下了我的命。但其實,我心裏明白,白銀祭司不殺我,不是因為我的哀求,而是因為我的天賦確實出類拔萃,他們一時半會兒無法再製造出一套一樣的魂路來。”
“你那次對白銀祭司的探知,發現了什麼?”幽冥問。
“可以說,什麼都沒發現。”特蕾婭的目光茫然起來,臉上竟然隱隱浮現出恐懼的表情,仿佛過了這麼久,再回憶起當時的感受,依然讓她全身發涼,“因為,當我第一縷魂力刺穿他們的外殼,進入他們身體內部的時候,瞬間,一種……怎麼說呢,一種極其邪惡、極其扭曲的感覺就瞬間反噬回了我的大腦,我整個人瞬間冰冷,視線一片黑暗,仿佛突然間被一大團漆黑的、冰冷至極,又銳利至極的液體……對,那種液體隻要包裹住你,就感覺能瞬間撕碎你的全身一樣,你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愛,所有的美好回憶會在瞬間都變成一片漆黑冰冷。那種到達頂端的邪惡之感,太恐怖了……在我昏厥過去之前,我能感受到的,就是那樣一團漆黑的黏稠,並且一直銳利尖叫著快要撕毀我的耳膜的東西,那就是白銀祭司身體裏的東西……”
幽冥沒有說話,他的臉色和特蕾婭一樣,毫無血色。
“後來,經過很多很多的事情,並且又看完《風水禁言錄》之後,我才推敲出來,原來,白銀祭司被流放的時候,已經被剝奪了肉身,他們被流放的僅僅是靈魂,每一塊巨大的水晶,都是他們的牢房,但是他們用不知道什麼樣的方法,製造了一個看上去和我們這個世界的人類一模一樣甚至更加完美的軀殼,來盛放他們肮髒至極、邪惡至極的漆黑靈魂——對,就是那團極度漆黑、極度冰冷的會尖叫的液體……”
幽冥看著特蕾婭,她雙眼出神,仿佛依然沉浸在那種巨大的恐怖裏麵。幽冥忍不住伸出手,抓住她冰涼的柔軟雙手,握了握。然而,他的目光依然是冷的,他的表情依然帶著戲謔的殺戮之氣,看起來又英俊,又冷漠。他說:“不過,我還是不明白,如果《風水禁言錄》的保密權限等級那麼高,以你四度王爵來說,怎麼可能看得到?白銀祭司要公布的話,不是應該我先看到才對麼?”
特蕾婭苦笑了一下,說:“你要是知道了《風水禁言錄》的內容,你就不會問這種傻問題了。這是一個白銀祭司永遠不會對王爵公開的秘密。我之所以能知曉這些內容,是因為有一次,我在心髒內部,正巧辦完一件白銀祭司交代的任務,在離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了正往地底深處走的吉爾伽美什,當時我悄悄用魂力探知了一下,竟然感受到了他身體裏充滿了各種各樣疑惑、不安、恐懼的情緒。對於他來說,這樣的情緒實在太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了。那個時候,我的天賦還沒有進化到現在這麼好,我隻能感受到一個人情緒的模糊狀態,還不能精確地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後來我才知道,吉爾伽美什也是一個探知魂力的高手,他對魂力的精準感知,其實不在我之下。當天可能是某件事情太困擾他了,所以,他都沒有覺察到我的存在和警覺到有人在對他進行魂力探知。於是我一路尾隨他往地底深處走,走了非常非常久,我也不知道一共下了多少層,而且中間經過了很多機關和隱藏的通道,這些我都不知道,但吉爾伽美什仿佛來過一樣,他輕車熟路。如果不是他,別說找到這個地方,即便告訴我怎麼走,我都不一定能到達……直到我們來到一個看起來非常隱蔽的石室,那個石室的門比普通的門看起來小一半都不止,仿佛隻是一個洞似的,而且在走廊上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地方,不留心的話,還以為是一個儲藏間之類的東西。”
特蕾婭停下來,深呼吸了幾下,仿佛在穩定心神,幽冥握著她的手,明顯地感覺到她的手心裏冒出了一些冷汗,看起來,這些事情,她已經埋藏在自己心裏很久了,再一次回憶,對她來說,都是一場不小的折磨。
“我看見吉爾伽美什打開那扇門,彎腰鑽進了那個洞口。我沒有敢立刻跟進去,因為那個門看起來那麼小,裏麵的空間肯定也不大,我隻要一進去,勢必被吉爾伽美什發現。我就在走廊的轉角處一直等著,過了不知道多久,我都以為那個門洞裏其實有另外一條通道,吉爾伽美什已經從另外的出口走了的時候,他再一次從那個門洞裏走了出來。那天,他臉上那種表情,我永遠忘不了……我從來沒有在他尊貴的臉上,看見過那種混合了巨大的沮喪、恐懼、難過、絕望、悲痛的神情。我預感肯定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發生了……吉爾伽美什迅速地離開了,可能是他受到的震動太大,以至於他完全沒有心思防備周圍,所以,當他路過我藏身的那個走廊轉角的時候,我們的距離隻有兩三米,要是換到平時,應該在兩三裏之外,他就能感應到我的存在了。”
“不過,特蕾婭……”幽冥望著她,他冷漠的臉上竟然有一絲溫柔的神色,讓他那雙鋒利的眼睛,看起來多了一些柔情,“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也許吉爾伽美什並不是沒有感覺到你,而是……他故意也讓你發現這個秘密的?”
特蕾婭的雙手,瞬間在幽冥的掌心裏僵硬起來,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而自己竟然從來沒想過。
“也有這個可能……”特蕾婭沉默了很久,一字一句地說。
“你繼續說吧。”幽冥歎了口氣,他突然間覺得,他和特蕾婭兩個人,再一次重新變成了從凝腥洞穴裏一邊哭著,一邊咬著牙,渾身鮮血地走出來的兩個小孩子,茫茫的天地間,翻湧的暴風雪似乎可以將一切都輕易吞噬,身後的洞穴散發著熱烘烘的血腥氣,他們再也不敢進入那個恐怖的人間煉獄,但是麵前卻又是無邊無際的雪原。兩個人顯得渺小而孤獨,無依無靠,不知道去向哪裏,也不知道自己來自何方。
“吉爾伽美什走後,”特蕾婭從幽冥的掌心裏抽回一隻手,輕輕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我來到那個矮小的石洞前麵,推了推那個門,才發現上麵設下了魂術封印。不過,這難不倒我,我很簡單地就解開了封印,走了進去。”
“解開封印很簡單?”幽冥的眉毛皺在了一起,“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你怎麼什麼都會?”
“如果比喻起來的話,封印其實就是一個結,一個用魂力編織成繩索,然後打下的一個結。如果是死結,那麼證明施印者根本沒打算再一次開啟這個地方,那麼無論是誰也打不開。如果是一個活結,那麼越複雜就越難解,或者是編織者的獨特手法,那麼別人就不知道怎麼解開。對於別人來說,魂力是看不見的,看不見繩子就當然不知道如何解開繩子打成的結,更不用說如果編織者是用了一種獨特的手法來打成的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