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叢林, 野獸和劇毒昆蟲混居, 而危險的食肉植物為其提供藏身之地, 無法判斷會在何時何地被襲擊而亡。

白隱背著林半芙在森林裏緩緩前進, 哪怕野獸不懂欣賞, 也依舊露出溫和淺淡的笑容。

他抓到了兩隻比拳頭還大的螢火蟲, 用細細的絲線拴起來, 像牽氣球一樣。

走了一陣,白隱找到目的地,終於停下。

那是兩棵並排生長的蒲桃樹, 中間相距一米多,主幹不算粗壯,加起來卻剛好能承受住一個人。

白隱將林半芙輕輕放在樹下, 脫掉拘束服的上衣。這是人蜂在棉料裏混了其他纖維製成的, 極其堅韌,用手術刀劃了許久才艱難地撕開。

最後, 白隱用寄生藤將展開的布料捆在樹上, 架起一張搖搖晃晃的吊床。

吊床麵積並不大, 但躺下林半芙, 還是夠了。

白隱抱起仍然沉睡的林半芙, 放在床上, 小心翼翼蜷起她的雙腿,不掉出床外。

牽著螢火蟲的絲線係在一端,是暖暖的橘色小夜燈。

柔和光暈下, 林半芙的睡顏安靜, 輪廓分明,是那種一眼就能驚豔的美,無須修飾。

白隱低頭,想伸手觸碰她的側臉,卻在接近的瞬間身體細細顫抖起來!手指用力收回:“不行,還不行,果然太早了……那麼,晚安。”

絲線從中切斷,螢火蟲重獲自由,微光遊向天際。

……

四個月前,蜂巢內。

蜂王和科學家的第一次相遇,也是一個站著一個隻能躺著,和林半芙那次驚人相似。

“人類,聽說你是千燈城最優秀的亞蜂研究學家?從外表倒看不出來呢……哈哈哈,畢竟太有才華不是什麼好事,研究成果不能以自己的名義發表,還要被嫉妒的同類賣到我手裏。”

蜂王觀察被鎖在拘束衣裏的白隱,亮出蜂翼上尖銳的骨刺:“留在我這裏吧,如果你真的那麼厲害,不久之後,我的巢穴裏所有人蜂都會知道,他們是拜誰所賜才能寄生成功!”

“我從來都不在乎論文的署名是誰,幫你研究寄生技術也沒問題。”白隱的雙臂抱在胸前,望著天花板,“隻有一個要求,地下城隻有人造日光,我想看一次真正的天空。”

蜂王挑眉,粗暴地把他扯起來:“別妄想了!從你們人類被迫遷入地下城那日就該明白,天空是屬於我們的!”

白隱晃了一下脖子,脆弱地幾乎要折斷,也不再堅持:“好吧,那就不看了。”

“不錯嘛,很識趣。”蜂王輕輕鬆開他,在侍從的前呼後擁下離開。

見多了死前叫板嘴硬,他這種好說話的,真是清新脫俗的一個人質。

白隱緩緩倒下,眼裏隻有人偶般的安靜,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但當夜,蜂王竟然來了他的牢房。

“人類……地下城……”蜂王狀若夢遊,吃力地撐在門框邊,“那是什麼意思?”

亞蜂,本來不該在這個時間醒來。

白隱詫異地睜開眼,驚愕表情久久不曾收起:“……在對蜂族的作戰中,人類損失慘重,所以在地表下建起安全的新城市居住。”

“竟然……輸了?”蜂王迷茫地握緊右手,“這裏好像沒有帶窗戶的房間,我會安排你住在高處……我們,總有一日會回到地表上的,一定、一定能讓你看見……天空。”蜂

掌心中多出一把陌生的短刀,白天見到她的時候,還沒有。

“人類不是蜂族的對手,想回到地麵,除非你是神。”白隱吃力地掙脫束縛帶,坐起來。

蜂王輕笑,語氣突然篤定的像換了個人:“我不是神,可神也不是我啊。”

殺死一個人可以用很多種方式,但點亮他的生命,有這句話就夠了。

白隱的心髒砰砰直跳:“那你是誰?”

蜂王瞬間僵硬,彷徨地轉身離去,連那把刀掉了都沒有撿起:“對了……我是誰啊……”

白隱從床上掙紮著坐起來,滾到她丟下的短刀旁,張口咬住刀柄。解開束縛已經精疲力盡,可每一次深呼吸,就多出一分活人的生命力。

你是誰呢?

……

清晨,天邊乍現第一縷日光。

林半芙在蟲鳴聲中醒來,發現自己蜷縮身體躺在吊床上,潮濕的空氣讓翅膀凝結一層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