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當夜, 正在進行檢修的地下鐵。

呂明知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無框眼鏡, 鼓足勇氣叫住正在安排工作的冷漠青年:“方少校, 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方棠沒回頭:“不方便, 我正在忙。”

媽的, 真是一根筋的低等生物,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 竟然連基本的麵子也不留給他。

呂明知氣得暗自咬牙,強行維持嚴肅的模樣:“少校,我有很重要的正事要彙報。”

“我們所乘坐的G67號受到攻擊的可能性更高, 所以乘客盡量以男性為主,發生意外也方便撤離……”方棠皺眉做了暫停的手勢,讓部下等在原地, 走到無人的角落, “你到底有什麼事?”

不是“您”,不是“呂先生”, 地位已經不如從前, 但落差如此之大, 還是讓人心裏很不舒服。

呂明知小心地陪著笑臉:“您還記得左深先生嗎?科研院說他外出采集標本後一直沒回來, 想申請派出作戰小隊尋找。”

“他們早就提交申請了, 但這些天遇到亞蜂襲擊和運輸蜂王的特殊情況, 所以軍部暫時無暇處理這些瑣事,稍後我們會派人搜尋基地周邊。”方棠不耐煩客套,冠冕堂皇的話卻說得很熟練。

畢竟他的真實想法是, 都多大的人了還不會為自己的行為承擔代價?擅自離開基地已經違反了規定, 還想給他增加額外的工作量?

方棠表麵上沒有全信林半芙那套說辭,但左深的形象在他心裏已經低到穀底,再加上遊說人是呂明知,更不想應付。

“我不是讓您去找他,絕對不是!畢竟左深已經死了,您再怎麼找也沒用。”呂明知謹慎地左右看了看,“我知道是誰殺了他,那個人就在您身邊……而且,她也不是人。”

方棠卻問:“你和左深交情很好嗎?”

“這個……”呂明知糾結。

要怎麼解釋?他以前並不認識這個人,隻是某天突然收到了一封郵件。

裏麵清清楚楚的寫著發信人是左深,一直和他過不去的女人名叫林半芙,是人蜂而非人類,如果收到郵件,則證明他已經死了,如果能夠揭穿林半芙的身份,那麼絕對是功勞一件。

方棠失去耐性,不感興趣地走遠:“林半芙?這個名字我聽說過,不過她就算沒死,今年也該五十了。你想挑撥也要找個更合適的理由,不過比起這個,不如考慮一下該怎麼和中央高層解釋千燈城事件。”

語氣冰冷,像教訓部下一樣教訓曾經的城主大人。

“……”呂明知被晾在原地,憤怒地捏緊拳頭!

沒辦法,軍部已經完全不信任他了。

在千燈城時不該逼那麼緊的……反正城市注定成為廢墟,早知如此,就該賣他們個人情。

另一邊,方棠不是完全把他的話拋在腦後,半信半疑,總體說來懷疑居多。

因為他已經看過千燈城的報告,可以確定,林半芙沒有做過一件站在亞蜂立場上能說通的事。相反,沒有她,那一車人能不能活著逃出來都是問題。

但左深被指盜用別人的研究成果,隨後就失蹤了,不排除已經死亡。

最大嫌疑者還可能是人蜂,她還自稱王二狗……這都什麼鬼名字!

方棠努力回憶她的行為裏有哪些不正常,卻隻想起那張颯爽明豔的臉,揚起盡在掌握中的微笑,還有湊近時漫不經心的語氣。

在問:“你就不想要我的聯係方式嗎?”

對了,他還沒有她的聯係方式,萬一失散了,不太好找。

……

呂明知的計劃失敗,登車時還垂頭喪氣。

他沒有直接在人前與林半芙對峙身份的膽量,就算疑慮重重,也怕被當場打臉。

她的囂張和身上的謎團一樣明顯。

不過在社會精英眼中,這不叫慫,叫做運籌帷幄之中,在幕後掌控大局。

呂明知陷入沉思,沿著車內通道漫無目的前行,突然被一陣寒冷激得回神!

地球一年中八.九個月都處於夏季,幾乎沒人感受過這種仿佛置身寒冬的冰冷。

他麵前是一麵被鎖死的車廂門,除了常規電子鎖,還綴著不下十根沉甸甸的鐵鏈,門上有玻璃小窗,能看到結霜的內部,是個棺材一樣的箱子。

而現在,箱子打開了。

呂明知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走近了據說關押蜂王的寒冷監獄!

地下鐵處於發車前的籌備期,看守這裏的人應該暫時去處理其他事情,才會讓他毫無阻攔地接近這裏。

呂明知條件反射地向後退去,突然發現那個小窗口裏,一雙眼睛正在觀察他。

女王蜂!

菲妮絲還困在繭中,隻是子彈都穿不透的蜂卵變得稀薄透明,露出幼女般可愛純真的五官。

冰棱一點點爬上她稚嫩的臉龐,在眼睫上凝霜,卻露出暖洋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