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初忍痛抬頭, 隻看見她驕傲揚起的下頜:“你已經決定和人類交戰了嗎?”

“叫我王!”林半芙眯起充盈殺意的瞳孔, 反問, “你有什麼不滿?”

林墨初的手骨在重力下發出不堪忍受的聲響, 臉上卻揚起愉悅微笑:“不, 很樂意為您完成這樣的工作, 我不會讓他們接近蜂巢一步的。”

林半芙滿意地點頭:“如果做不到, 不要活著回來見我。”

蜂族的愈合能力強悍,還好頭發和指甲長到一定程度就能停止,不會無限生長, 她的長而濃密的烏發披在身後,顯得臉更小,卻沒有因此漫出楚楚可憐的感覺。

眼角眉梢, 俱是開戰前的興奮。

不過皮膚下偶爾鼓起一縷細小的青筋, 讓這張臉顯現出不易察覺的痛苦。

青筋向後延伸,在後頸的腦幹處彙聚, 供養著一隻晶瑩剔透的蜂卵。

……

距離林半芙失去聯係已經過了十餘天, 經過縝密的探查, 人類決定再次接近這株新生的脈生花。

夜晚逼近那裏, 用爆炸物將蜂巢連根炸毀, 殺死工蜂, 逼迫女王選擇新居所。

作戰計劃並不複雜,實施起來卻極其困難。

今夜,無風無月。

無數人類戰士在沉默中接近蜂巢, 與白日作戰不同, 夜間的戰鬥服是純黑,在不清楚敵人位置的前提下,隻能祈禱自身融入夜色,不要被沉睡的凶獸發覺。

葉賞卻不用這麼麻煩。

靈活的振翅在樹林間穿梭,遠遠繞著蜂巢飛了一圈,剛打算接近,通訊頻道就傳來滋滋的幹擾音,還有男人模糊的訓斥。

聲音來自臨時指揮的方棠:“我命令你馬上返回,還不到驚擾工蜂的時候!”

葉賞心裏不情願,乖乖的向大部隊靠攏,卻還嘀咕:“湊數的規矩就是多,天天長官長官的叫著,真出了事卻不見你有多擔心,真麼快就認定她死了嗎……?”

喉麥還貼在脖子上,隨著遠離蜂巢,大概會無比清晰的傳到方棠那裏。

不過沒關係,他就是說給他聽的。

連白隱那種技術人員都要死要活的跟過來了,在行進隊伍的末尾和醫療組在一起。

對軍部而言,那日白天的偷襲戰傷亡報告,在可接受的範圍內,但對葉賞來說,隻要林林半芙沒有回來,就是“完全不可接受”。

畢竟,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個林半芙來。

她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溫柔的話,可在那個人麵前,葉賞才覺得自己不是半人半獸的怪物,而是能夠被平等對待的生命體。

軍部無法分出兵力為某個人收屍,所以始終沒有搜尋過林半芙……這樣也好,畢竟她不可能死去。

葉賞用紅外夜視儀搜索密林,試圖借著出擊的機會,在其中找到某個熟悉的身影。

就在這一秒,黑夜亮如白晝!熱浪衝上雲霄,幾乎將頭頂的陰雲蒸發殆盡!

遠方,脈生花巢內受驚的工蜂紛紛從底部通道湧出,代替陰雲遮蔽明月。

“亞蜂受到驚嚇開始護巢行為了,所有人原地不要接近,保持陣型!”

“到底是誰放的閃光彈?”

“那不是來自我方的攻擊!重複,那不是來自我方的攻擊,準備迎戰,這麼近的距離跑不掉了!”

葉賞的耳機裏一片嘈雜聲響,眼前的工蜂群聚成一團,以傾山倒海的氣勢從天邊壓來。

一場血戰驟然拉開序幕,可結局,也不過是如無數次行動一般宣告失敗。

……

林半芙在巢內最安全的地方熟睡,並不在意外麵的戰況,直到聞見淡而持久的血腥。

“吾王……”

有著邪佞美貌的人蜂淺淺呼喚。

林半芙從鮮花鋪就的床上睜開眼睛,觸目所及的是一雙邪惡上挑的鳳眼。

感覺非常熟悉。

仿佛幾十年來無數個破曉,都是這雙眼睛守護她醒來。

忠誠的侍從艾佑,跪在床前急切地邀功:“吾王,昨夜我等已將人類徹底擊潰,短時間內他們絕對沒有實力再冒犯您的領地!”

林半芙抬手撫摸他的頭頂,開口時絲毫不帶倦意:“我要的不是‘沒有實力’,而是有了實力也沒有膽量出現在我麵前……不過這次你做的不錯,辛苦了。”

從他身上就能看出昨夜血戰的痕跡,衣衫破碎的幾乎遮不住身體,露出的皮膚還帶著未愈合的傷痕。

“不辛苦的,我一點都不辛苦的……”艾佑瞬間哽咽。

王離開了很久,久到他幾乎忘記兩人從前相處的細節,隻記得她毫無眷戀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