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界。遠離中州的西南一隅,鹿俍山。
“煙波江,大荒山,一水隔著神魔,一山隔著人煙。”這首自遠古傳唱至今的歌謠,講得便是這洪荒大陸上神、人、魔三界的兩條重要分界線,由水神共工斷臂所化的煙波江,和那條亙古山脈大荒山。
煙波江始於大陸最西端,向東而流,至大荒山腳下而止,其北部是神界,南部是魔界。大荒山則貫穿大陸南北,將神魔二界與人間界分隔開來,西部是神界和魔界,東部則是最為遼闊的人間界。
這鹿俍山便地處大荒山的南部一帶,正位於魔界與人間界的分割線上,依山腳下的一個喚作鹿俍寨的古村落而得名。
鹿俍山四季常青,物產豐富,尤其是在秋天,滿山野果,遍地鹿麅。所以此處雖然人煙稀少,又遠離中州的繁華,但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倒也是生活富庶,衣食無憂。
此時正值夏秋交際,山上密密麻麻的樹葉開始由綠轉黃,但盛夏的餘威仍存,在這晌午時分,山裏的所有生靈都被烈日炙烤地有些垂垂,整座鹿俍山顯得無精打采,隻有蟬兒還在賣力地唱著歌,響徹山間。
“咳咳咳咳咳……”
一陣連續不斷地咳嗽聲,從山腰間一處空地上的茅草房裏傳來,咳嗽的聲音大而激烈,令得周圍幾棵大樹上的蟬兒也停止了鳴叫。
這茅草房破舊低矮,屋簷和屋頂上還透著幾處窟窿,其中一處甚至有成年人一拳之大,讓人不得不擔心,若是趕上個刮風下雨,這茅草房會不會頃刻間就坍塌掉。
“娘,再喝碗水吧…要不,我去摘些果子來,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茅草房內,空空如也,隻有一張草席,和牆上掛著的一把鏽跡斑斑的鐮刀。一個身著破布青衣的少年,正赤著腳,跪坐在草席旁,一臉焦急地將竹筒裏的水向前遞去。
草席上躺著一個中年女子,瞧不出身段,因為她此刻正被一團破爛的棉被裹得嚴嚴實實,與這季節顯得格格不入。但那女子半露著的麵容卻是秀麗絕俗,彎彎的柳眉新月般掛在一雙盈盈清眸之上,小巧的鼻子下有一對薄厚適中的嘴唇,雖未施粉黛,但也能看得出她年輕時定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兒。
隻是此刻她的嘴唇有些蒼白,麵色之中也流露出一絲病態。
她看到那少年的舉動後,想要掙紮著坐起來,誰料兩手剛將上身半撐住,便又沒了力氣,倒在了草席上。
“咳咳咳咳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娘,你到底是怎麼了?這次竟病得如此厲害!我看,我還是去請大夫吧……”那少年看到這美婦如此模樣,眼圈一紅,急得快要哭了出來。
“塵兒,娘沒事,不必了……”美婦側過頭,伸出左手,愛憐地輕輕撫了撫那少年的臉龐。
這少年隻有七八歲模樣,皮膚黝黑,但身材結實修長,個頭看上去與十一二歲的孩子一般。烏黑濃密的頭發亂蓬蓬地蓋在頭頂,黑虎頭似的臉上,有著一道高挺的鼻梁,上方還生著一對銅鈴般的眼睛,分外有神。雖然他沒遺傳他娘那等絕世姿容,但卻長得頗為討喜,很是耐看。
隻是那一團黑雲形狀的胎記,如同紋身般刺在他的臉頰左側,給這少年稚嫩的麵容,蒙上了一層與他那年齡極不相稱的蔭翳。
“可是…娘,你已經病了這麼多天,始終不見好轉,若再不看大夫……”少年顯得更加焦急起來。
“娘這是心病,治不好的,這次怕是真的要不行了……倒是塵兒你,自從兩年前你爹離去後,小小年紀便跟著娘吃了這麼多苦,現下娘又要離你而去……”
“娘!你不會有事的!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我這就去找大夫!我這就去……”
少年說完便從地上跳了起來,正要轉身而去時,卻被身後的一雙玉手緊緊拉住。
“塵兒,你可千萬去不得……莫說那大夫不會見你,若是你不小心被寨子裏的人瞧見了,說不得又要被痛打一番……你就留在娘身邊,陪娘說說話,哪兒都別去,好嗎?”
“為甚麼!他們為甚麼要如此對待我們!就因為我臉上這胎記?娘,是孩兒不好,是我連累了你……”說完,那少年便嗚嗚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