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裕與平靜養育懦夫;艱苦締造剛毅。

奧利維的母親每天晚上下來吻她的兩個小兒子,向他們道晚安;今天,奧利維在她來的時候已躺在床上。他本想起床,穿好衣服來接柏納,但他仍舊不確定他來不來,又怕引起他弟弟的猜疑。喬治照常早睡晚起;或許他一點也沒有注意到什麼不尋常。當奧利維聽到有輕微的敲門聲,他從床上跳起來,匆忙把腳塞到臥房拖鞋裏,跑去開門。他沒有點蠟燭;月亮的光足夠了;用不著別的。奧利維把柏納緊抱住:

“我多麼盼望著你啊!我真不敢相信你真的會來,”奧利維說,在幽光裏他看到柏納聳肩。“你父母知道你今晚不在家裏睡嗎?”

柏納直直地看著奧利維。

“你以為我非得求得他們的允許不行,呃?”

他的語氣是這麼冷靜嘲諷,以致奧利維立刻感到自己提問的荒謬。他還不了解柏納已經“一走了之”;他隻以為他想在外麵住一晚,因而對這件離家事件有點困惑。他開始問柏納打算什麼時候回家?——永遠不!

奧利維開始有點明白了。他非常想表示自己能夠了解,也絕不會為任何事情而驚奇;可是他還是冒出了一聲驚呼:

“好大的決心啊!”

柏納其實絕不是不想叫他的朋友吃驚一下的;這句話裏所表露的讚美特別讓他覺得舒服,但他又聳了聳肩膀。

“但是你為什麼離開呢?”

“這個嗎,老朋友,是家務事。我不能告訴你。”為了不至於過於嚴厲,他開玩笑的用他的鞋尖把奧利維掛在光腳上的一隻拖鞋挑走——因為他們現在是坐在床邊的。看吧!踢掉了!

“那,你打算住在哪裏?”

“不知道。”

“怎麼過?”

“要等著看。”

“有點錢嗎?”

“夠明天吃早飯的。”

“然後呢?”

“然後我會看著辦。噢,我一定可以想到點辦法。你看著好了。我會讓你知道。”

奧利維對他的朋友的讚美崇拜是極熱烈的。他知道他是果決的;但他又不能不懷疑;在他無法可想、情感也消磨盡了的時候——這一定會馬上來臨的一在生活的壓力之下,他不會非得回去不行嗎?柏納向他保證——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做,但絕不回去。當他越來越蠻橫的反複“任何事情”的時候,奧利維的心被恐怖所戳剌了。他想說出來,但又不敢。最後他終於低垂著頭,用不確定的聲音說:

“柏納,不管怎樣吧,你不會想要……”但是他停住了。他的朋友眼睛抬起來,而盡管並不能看得很清楚,卻仍舊可以察覺到他的騷亂。

“想要什麼?”他問。“你是指什麼?告訴我。偷?”

奧利維搖頭。不是,不是這個意思!突然他淚流滿麵的哭出來,把柏納緊緊抱在懷裏:

“答應我你不會……”

柏納親了他,然後笑著把他推開。他明白了。

“噢!好!我答應……但你還是得承認那是最方便的辦法。”但奧利維已經覺得安心了;他知道最後這句話隻是嘲諷一下。

“你的考試呢?”

“對,這是個麻煩。我不想被鋤掉。我想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問題隻在當天順不順利。我必須想辦法先把一些事情盡快弄妥。這是速戰速決的事;但是我會安排的。等著看吧。”

他們沉默的坐了一會兒。第二隻拖鞋也掉了。

然後柏納說:“你會著涼。上床去吧。”

“不;是你,必須上床。”

“開玩笑!好啦,快快!”於是他強迫奧利維躺進他原先巳經弄零亂的被子裏。

“可是你呢?你睡在哪裏呢?”

“隨便哪裏。地上,角落裏,我必須習慣艱苦的生活。”

“不行。你瞧!我有話跟你說,但是除非你躺在旁邊,就沒辦法。上來吧。”當柏納一眨眼脫了衣服躺在他旁邊後,他說:

“你知道……我有一天跟你說過的事……嗯,我去了。”

不用再說,柏納就知道是什麼事了。他更貼近他的朋友。

“喝!惡心……可怕……事後我想吐口水——作嘔——想把皮剝掉~~想殺了自已。”“誇張。”

“殺她。”

“她是什麼人?你沒有失禮吧,有沒有?”

“沒有;是杜美認識的女人。他介紹給我的。最可厭的是她的嘴,不停的吱吱喳喳。噢,愚蠢得要死!為什麼有些人竟能夠在這種時候還不停嘴呢?我真巴不得勒死她——塞住她的嘴。”

“可憐的老奧利維!你沒想到杜美除了白癡什麼也抓不住?那麼,她好不好看?”

“你以為我會看她?”

“驢!你這個寶貝……讓我們睡吧。但是……你辦完了吧?”

“高特!這是最惡心的部分。我還是做到底了……就像我貪戀她似的。”

“好得很,寶貝。”

“噢,閉嘴!如果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愛——我夠了。”

“好像娃娃!”

“那你又怎麼樣呢,請問?”

“噢,你知道的,我不怎麼熱中;我以前已經告訴過你,我在等待時機。像這樣冷淡無情的,我不喜歡。不過,如果我……”

“如果你……”

“如果她……算了!我們睡覺。”

他決然的轉過背去,身子拉過去一點,像免得碰到奧利維似的,因為他感到奧利維讓他不舒服的體溫。但奧利維在沉默了一陣之後,又講話了:

“我說,你想巴雷會不會插一手?”

“天哪!你為這個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