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陰溝裏翻船(7)(1 / 3)

“人為的可能性很大,不然我也沒辦法解釋蠍子為什麼會出現在保溫箱裏,那隻蠍子不小,不可能從縫隙裏爬進去,品種是我都沒見過的。”柳餘樂說道,“本地的蠍子不是這樣的,而且離這裏最近的蠍子養殖場也有40公裏,寵物的可能性比較大。”

她的坦率出乎譚鐳的意料,她似乎沒有意識到這段話給醫院帶來的麻煩。

“這麼說,你認為你的同事失職咯?”他故意問。

“我是不是這樣認為不重要,關鍵是事實就是這樣。”柳餘樂說道,“但我相信不會是簡單的失職,他們在程序上不會出錯,除非有人故意鑽空子——如果專心地找空子鑽,總會有機會的。”

“那你認為誰有可能會鑽這個空子?”

柳餘樂笑了一下,這個笑容讓譚鐳覺得很不舒服:“如果我覺得有人可疑,我肯定會告訴你的,但我真的想不到誰會這麼幹,什麼人會謀殺一個孩子呢?殺一個孩子有什麼用呢?”

是的,殺一個孩子有什麼用呢?這也正是譚鐳想不通的地方,如果他屬於某個重要人物,那還說得通,可他是一個棄嬰——是某種變態的行為嗎?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從不缺乏邪惡,任何類型的邪惡。

“你那天晚上在哪裏?”這是一個例行問題,嬰兒失蹤時她沒有值班,醫院宿舍的門衛說看見她淩晨5點才回家,柳餘樂對此的解釋是她外出看了通宵電影。這不能說明她有嫌疑,他自己有時候也通過看電影來減壓,事實上譚鐳認為她是最沒有動機的一個,這個女醫生確實是冒著極大的生命危險救下了那個孩子——醫院有她的病曆記錄,所有的證人和證據都證實她一度生命垂危——罪犯可能會用謊言掩飾罪行,但絕不會用自己的生命。

譚鐳看著其他的監控錄像帶,它們果然是無用的,反複看了四五遍,仍然沒有任何可疑行為或人員進入他的視線……當他打算再看第六遍的時候,局長宋成把他叫進了辦公室。

“這個案子還是移交給打拐辦吧,我剛接到通知,河北有個殺人通緝犯很可能流竄到我們市來了,這個人極度凶殘,還可能攜有武器,這個事情非常嚴重,明天河北的同誌就到了,我們開個會研究一下作戰部署……”

“可這個案子我覺得不是普通的拐賣案……”

譚鐳的申辯被宋成打斷了:“你怎麼這麼分不清楚輕重緩急?!這是當隊長該有的範兒嗎?!是,都是人命關天的事,人命麵前沒有輕重,那孩子是一條人命,我也想幫他!可他不一定有危險,可是這個殺人犯呢,他威脅到的也許不止一條人命!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局長的一頓痛罵讓譚鐳啞口無言,於情於理,移交都是最好的選擇。

16

鷹潭村地處南部縣香爐山的腹地,由於前一天夜裏下了場大雨,有一段路被山體塌下的泥石堵住了,一輛挖掘機正在搶修,但修路時間無法預計。柳餘樂不得不把車子留在山腰的一戶農家樂旅館裏,自己步行上山,她穿的是平底黑色牛皮長靴,濕泥不斷粘在鞋底,走不了一會兒就感覺腳下沉重,不得不停下來用樹枝將泥巴都刮下來,山與山之間的天空像是一塊塊被打碎後又重新粘起來的灰色磨砂玻璃,髒兮兮的,且很沒有安全感,但空氣卻是沒有被汙染過的鮮嫩,霧看起來也像是有靈性的,幾千年沉積下來的俊逸逍遙,不像城裏的那些同類,臃腫頹靡,掛著太多欲望,隻好拖行。

一路上並沒有人跟蹤,這讓柳餘樂安心了不少,原本她也很猶豫要不要出這趟差,但她確實沒辦法做到袖手旁觀,她出發前打過電話給當地衛生局,但顯然對方完全不重視她所提供的信息,她知道如果連她都不去做些什麼的話,那就等於是讓那個孩子自生自滅了。

柳餘樂終於在夜晚降臨前到達了目的地。所謂村子,不過是十幾座零落的舊磚房,慘不忍睹的白石灰牆,寂寥雜亂的院落,門上貼著不知道經曆了幾代人的門神或對聯,卷邊兒去角,紅色被髒汙覆蓋著,幾乎接近黑色。

一個年輕的男孩坐在村口的大樹下,見她進來,立刻驚喜地站了起來。

“你是柳醫生吧?我在網上見過你的照片!”

“李強?”

李強連連點頭:“你可來了!我天天都在這兒等你。”

六十二歲的吳豐德躺在床上淚流滿麵——這已經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李強十五歲的妹妹李小麗正拿著一塊豎條紋的舊毛巾在給吳豐德擦拭唇邊的涎水,而李強的爺爺則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打盹。

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這間屋子毫不誇張,漏雨的瓦,報紙糊的窗,舊得木皮剝落的床,斷了一條腿又用布條綁起來的椅子,看上去搖搖欲墜的桌子……屋裏比屋外看上去還要不堪,柳餘樂不驚訝,她看慣了貧窮,也不覺得這是一種多了不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