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最堅強的物種是什麼嗎?”萬俟南一邊走一邊說,“是蟲!像蟑螂,4億年前就有了,到現在也沒絕種,恐龍都沒了。什麼是最強的?能適應環境的就是最強的。人類有很多地方要跟蟲子學,越小的東西越知道怎麼活,因為它們就這一個念頭。活!”
萬俟南領著柳餘樂走進他的書房,並揮手讓屬下全部退出,隻留下他和柳餘樂兩個人。書房很大,但活動的空間並不多,差不多三分之二的麵積都是書架,連地板上都亂七八糟地堆著書和圖冊,還有幾個直抵天花板的大木櫃子,其中一個櫃子大開著,裏麵全是大大小小的卷軸,看上去頗有些年頭了。
萬俟南從書架上抽出一個木盒,打開木盒,從裏麵拿出一卷竹簡,翻到一頁,遞給柳餘樂。
“你看看,這是西漢時候的,這段應該是和魑騏有關的最早的記載了。”
柳餘樂看著萬俟南手指著的那一段,隻見上麵用篆書寫著:
“如魑如魅,形如蠶,色如雪,迅如騏,刀火不死,擅鑽人體膚,以金筒捕之囚之,以冰覆之,勿觸其身,取其汁入藥,久潰不愈之瘡瘍,敷之即愈,氣血衰敗者內服,有起死回生之效。喘疾者忌服。”
柳餘樂因為經常接觸古籍查閱資料,所以對篆書也十分熟悉,看起來毫不費力。
竹簡的封麵上用篆書寫著《太平天慧甲乙經》,此書的其餘部分都是醫藥偏方,無作者姓名,柳餘樂估計應該是有人到各處收集藥方整理而成——這一類的書極多,散佚的也多,流傳到今天的一些讀本,有些內容十分荒誕,千奇百怪,匪夷所思,當然,也不能排除其中包含著有參考價值的信息。她自己也常常收集這一類的東西,但她從不會輕易相信。見柳餘樂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情,萬俟南又拿出一本手抄本。
“這是一個彝族老人整理的,記錄了一些他祖上發生的事情,其中有一件,便涉及魑騏。”
這本書柳餘樂完全沒法看,因為上麵全是彝文。
萬俟南似乎也沒有翻譯漢文版,他隻是口述故事:
“這位老人說,大約在一百多年前,村裏有個女孩得了怪病,全身長滿了紅斑,頭發也全掉光了,身上奇臭無比,大家擔心是一種會傳染的惡疾,便按照巫師的話將她扔進老林深處,料定她活不過一夜,但是一個月之後,那女孩竟然平安健康地回到了村子,病也全好了,她說是住在老林裏的一位隱士救了她,給她吃了一種神奇的藥,她就好了。大概在三年之後,這個村子裏的頭人也得了同樣的怪病,讓那女孩帶路去尋找隱士,女孩不肯,因為她答應過隱士,不能將恩人所住的地方告訴別人。頭人便對女孩用了酷刑,女孩受盡折磨,但還是信守承諾沒有說,在用刑的第二天,那個隱士就來到了村子,大家都沒想到,這個隱士的長相很奇怪,他是個年輕的男子,黃色的長頭發,皮膚像雪一樣白,和他們的頭人一樣,這個隱士的眼睛也是藍色的,他願意用那種神奇的藥給頭人治病,條件是他們必須放了女孩。頭人答應了,那隱士便從他的包裹裏拿出一個青銅圓筒,用銀筷子從裏麵夾出一些冰塊,最後夾出一條白色的蟲子,放在頭人的胳膊上,那蟲子立刻就鑽進了頭人的皮膚,大概半個月之後,那個頭人的病就全好了,隱士就帶著那個女孩子離開了村子。”
“後來呢?”
柳餘樂注意到萬俟南似乎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淡淡地說道:“從此再沒有人看見過他們。沒有了,沒有後來。”
紅疹和脫發,倒是蠻符合一些免疫係統疾病的症狀。另外,白色的蟲子,鑽入體膚,這與竹簡上的記載倒是十分相似,尤其是將蟲子裝在金屬筒裏以及冰塊的情節,就不該隻是巧合這樣簡單了。直覺告訴柳餘樂,這是一個很重要的關鍵信息。
藍色的眼睛讓柳餘樂覺得很蹊蹺,這個隱士和這個頭人,莫非不是亞洲人種?
書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萬俟南猶豫了一下,沒有接,但是電話不停地響著,他臉色難看地拿起電話:“誰?我說過,不要打到這裏來。下不為例。”他放下電話,繼續和柳餘樂說話:“還有一些記載,以後你可以慢慢看。”很明顯,有些東西在讓萬俟南心煩意亂,他看上去不太耐煩,但他竭力壓抑著:“怎麼樣?有沒有興趣?這裏有最好的團隊和最好的設備,錢的問題,你也根本不用擔心。如果成功的話,這裏的研究成果,不止是我母親一個人受益,很多人都會得到好處,你可以不把它看作是我一個人的事,這樣你就會覺得它是有意義的。”
“我相信,但恐怕你找錯對象了。”柳餘樂說道,“我的專業是毒理,我擅長的隻是解毒,恐怕幫不了你母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