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6章 莫榮新養癰遺患 陳炯明負義忘恩(2 / 3)

也是桂派氣數合盡,消息傳到省城,莫榮新不過痛罵郭椿森介紹匪人。悔之何及?其時椿森因一樁事情,觸怒了陸榮廷,一道手諭,著莫榮新立即驅斥。榮新為顧全他顏麵計,派他赴滬充議和代表,已經去得長久,盡你榮新痛罵,橫豎於他無幹了。此公始終受不知人之害。至於軍界中人,早把陳炯明不放在眼內,一班領袖人物,沒有一個不在東西兩堤,征妓飲博,歡天喜地的任情胡鬧。如此荒唐,便無陳氏,也必敗亡。那劉誌陸原在東堤討了一位姨太,寓居香港。此時又看中了東堤長安寨裏一個寮口婆子(蘇人所謂娘姨大姊之類),叫做老四的,一個要娶,一個要嫁,溫得膠漆一般,分拆不開(溫者粵語言要好,猶蘇人所謂恩相好也)。軍署中人原有一個俱樂部,設在東堤探花酒樓一間大廳,誌陸每到省城,也是天天前去,說是俱樂,其實這班人辦公時間,還不及在俱樂部的時間更多。弄到後來,大家都以賭博冶遊為重,公務為輕,即有重要公事,往往不在署中辦理,反都趕到這個俱樂部中會議起來。如此荒唐,不亡何待?榮新因省內宴安,地方平靜,也不去責備他們。此公實在做夢。

當炯明發難之前,炯明部下統領李炳榮,因小事被陳炯明當眾斥責,懷恨在心,此時他卻先得知了炯明陰謀,便和參謀譚道南商議。道南勸道:“老陳雖然狠惡,究竟兵力有限,況且他既疑忌我們,即使打了勝仗,得了廣東,我們也是沾不著光的,不如乘此機會,和老莫聯絡聯絡。”炳榮甚以為然,即派道南晉省,深夜到軍署,求見參謀長傅吉士。吉士因事情緊急,連夜趕至東堤,和各軍首領相見。這時劉誌陸正和老四擁在一處談心,吉士走近身去,笑道:“偉軍如此寫意,可知陳競存眈眈虎視,伺機待發,聽說有即日出兵的消息呢?你倒還有心思溫你老契麼?還是快快回去,守你老家去罷!”偉軍是誌陸的字,誌陸所了,呼的笑了一聲道:“吉士兄真是書生之見,陳競存也有腦子,也有思想,好好的漳州皇帝不做,倒要來潮、梅送死,敢是活得不耐煩了?”吉士笑道:“話雖如此,你也別太得意了。”說著,把李炳榮派人告變的話,訴說了。又道:“盡你兵強馬壯,勝過競存,究竟事先提防,是不得有錯的。”自是正論。誌陸冷笑道:“理他的胡說呢!我們的軍隊,見過多少戰陣,還會上陳競存的當麼?”吉士未答,卻有省署的政務廳長夏香孫,緩緩踱了過來,聽他們說到這裏,便點頭插嘴道:“劉鎮守使是豪氣勝人,傅參謀長是臨事謹慎,二公之言,俱有道理。若說競存那人,我和他也曾共事,深知其人狡詐陰鷙,精明強幹。陳氏確評。聽說他在軍中,每日裏和兵士們同甘共苦,躬親庶務,一天到晚,耳朵邊插著一枝鉛筆,好似工人頭兒監督工程一般,跋來報往的,川流不息。這等精神,果然為常人所難能,這種做派,又豈誌小識隘的人所能幾及?況他手下,還有……”自是正論,其如劉氏不悟何?說到這個“有”字,誌陸已大不耐煩,抱著老四臉偎臉兒的,聞了一個香,口中說道:“他們隻是不經嚇,一聽陳炯明造反,就怕得那麼鬼樣兒,我們還是樂我們的,不要去理他們。”說著,立起身,拉著老四,說聲打茶圍去,頭也不回的走了。隨後一批老舉,也都哄然一聲,紛紛各散,倒把傅、夏倆說得大沒意思,大家歎息了一會兒,各自走開,究竟也有明白人。各尋各的快樂去了。

誰知這天過後,不好的消息,一天天追逼上來。劉誌陸手下第一位健將卓貴廷,曾在屠龍、攻臧兩役,立過戰績,此時已升副司令官,率著部下三營健兒,鎮紮汕頭,事前也在省城大嫖大賭的盡興兒頑。他是一個武人,原不曉什麼叫做溫存憐愛,什麼叫做惜玉憐香,他要便不頑,頑起來,非要頑得個流血漂杵,嬌啼宛轉,說得上俗點,就是梳攏妓女,再村點,就是替姑娘們開寶。不是奇癖,是獸心。他這趟上來,因是新升顯職,更其意氣飛揚,興致百倍,呼朋引侶的,鬧了幾夜,覺得都不盡興,非要找一個琵琶仔(即蘇之小先生)來梳攏一下,總之不得過癮。他這意思,一經表示,就有那批不長進的東西,替他東找西覓,采寶也似的采著了一個絕色的姑娘。這人名叫愛玉兒,今年剛十四歲,年紀雖小,資格卻是老練,凡是平康中應酬客人,灌迷湯,砍條斧,種種專門之學,卻已全副精工。她本是蘇州人,她娘小二嫂子,和天香樓老板四姑要好,所以帶了愛玉,在天香落籍。小二嫂自己也是中年時代,徐娘半老,豐韻頗佳,她的營業方法,是用愛玉出條子,把客人拉了來,自己放出手段,和他下水,卻把愛玉防護得非常嚴密,立意要揀一個有勢有財,能夠花個一萬八千的,才許問愛玉的津。也是她花運高照,不上幾時,就給她認識了這位卓副司令,一見垂青,千金不吝,竟由幾位皮條朋友的撮合,輕轉易易的,把愛玉一生的貞操,換了許多蘇州閶門外麵的產業。小二嫂果然可賀,愛玉未免可憐。趣語卻說得人毛骨一聳。卻不知更可憐的,還有那位副司令官卓貴廷先生。他自梳攏愛玉之後,早不覺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流連溫柔,樂而忘返,甚至把愛玉母女,帶到先施公司的東亞旅館,開了幾個房間,閉戶談情,不問外事。此之謂該死。不但軍政大計,置之不理,就連平日賭博征逐之交,以至最近拉馬說親的大冰先生們,也不曉他躲到什麼地方去了。這等頑法,原是卓貴廷的老脾氣兒,凡是他心愛的人,一經上手,就得頑個淋漓盡致,毫無剩義,方才一揮手兒,說聲滾你媽的蛋罷。那時候,就想問他多要一個銅錢,也是萬不可得的事情。從此一別,爾東我西,再見之時,也不過點頭一笑,若說情殷故劍,回念舊情,重溫一回好夢,那也是斷乎沒有的事。真是獸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