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許崇智回到潮陽的時候,孫中山先生已由上海回到廣東,重任大元帥,派胡漢民、孫洪伊、汪精衛、徐謙四人駐滬,為辦理和平統一的代表,任命徐紹楨為廣東省長,沈鴻英為桂軍總司令,楊希閔為粵軍總司令,一麵又發表一篇宣言道:
文曩在上海,於一月二十六日宣言和平統一及裁兵綱要,並列舉實力諸派,藉共提攜,推誠相與,以酬國人殷殷望治之盛心。其後迭得芝泉、雨亭、子嘉、宋卿、敬輿諸公先後複電,均荷讚同。文亦以叛陳既討,統一可期,雖滇、桂、粵海諸將及人民代表,屢電籲請還粵主持,文仍複遲回,思以其時為謀統一良好機會;又以滬上交通亦便利,各方接洽亦最適宜,故陳去已將彌月,而文之返粵,固尚未有期也。不圖以統籌全國之殷,致小失撫寧一方之雅。江防司令部會議之變,即上回海珠會議決裂、魏邦平被扣之事。哄動一時,黠者妄思從而利用,間文心腹,飛短流長,以惑蔽國人耳目,以致黎、張南下代表,因而中止,全為淺薄,已可慨歎。文之謀國,豈或以一隅勝負,斷其得失也?而直係諸將,據有國內武力之一,乃獨於文裁兵主張,久付暗默,懷疑之端,亦無表示。報紙所傳,竟謂洛吳於自治諸省,均欲以武力削平,以平昔信使往還,推之當世要賢,不容獨有此迷夢。賢者固不可測,文於今日,猶未忍遽以不肖之心待之,而深冀其有最終之一悟也。抑文誠信尚未孚於國人,致令此唯一救國之謨,或反疑為相對責難之舉。藉非然者,何推之浙盧、奉張而準,而於舉國人心厭亂之時,複有一二軍閥,乘此潮流而趨,而至於悍然不顧一切也?以文與西南護法諸將,討賊伐暴之初誌,固有大梗,何難重整義師,相與周旋?顧國人苦兵久矣,頻年犧牲,已為至巨,而代價複渺然不可必得,文誠思之心悸。萬不獲已,唯有先行裁兵,以為國倡。古人有言:“請自隗始。”以是之故,斷然回粵,決裁粵兵之半,以昭示天下。文茲於今月二十一日(十二年二月),重蒞廣州矣,撫輯將士,綏靖地方外,首期踐文裁兵之言。同時複從事建設,以與吾民更始。庶幾文十餘年來苦心經營之建國方略,一一征諸實現。以吾地廣人眾之中華民國,卒與列強共躋大同之域,共和幸福,乃非虛語。天相中國,能進而推之西南諸省,以暨全國,其為長願豈以企仗?勝一隅之與全國,漸進之與頓改,其圖功之利純,收效之速緩,昭然未可同日而語,稱銖而計。故文之愚,尤以純一為能,立供國民以福利,遂不惜舉當世所礙之武力,以為攘竊權利之具者,躬自減削,以導國人。亦冀擁節諸公,翻然憬悟,知今日而言圖治,舍裁兵,實無二法。文倡於前,諸公繼之,吾民馨香之禱,豈有涯涘?若必恃暴力以壓國人,橫決之來,殊可危。諸公之明,當不出此。披瀝陳言,鵠候裁教。孫文敬印。
此時恰值李烈鈞回粵,孫中山便任為閩、贛邊防督辦,並令他收編潮汕陳炯明舊部,移駐閩邊,所遺潮汕防地,讓給許崇智填駐。不久,北京政府又有特派沈鴻英、楊希閔等督理廣東軍務善後事務的命令,沈、楊此時既已歸心中山,當然謝絕不受。初誌未嚐不佳。中山見他們不肯接受北京政府的命令,自是歡喜,但因廣州城駐兵太多,未免騷擾地方,因此著沈鴻英移防西江。沈鴻英奉了中山命令,也自不容推諉,便在四月一日出動,把所部分次運到三水、肇慶等地。其實沈氏此次移防,並不願意,很有反抗異謀,隻因自己布置,並未十分周到,隻得暫時隱忍。再則北方曹、吳之徒,唯恐中山在廣東站住腳根,使他們地位發生危險,屢次派人向沈鴻英遊說。主要的說詞,是說:“你們這些部隊,並非孫氏嫡係,無論如何忠於孫氏,總未必能使孫氏信任,將來衝鋒陷陣的苦差使,固然輪得著,至於權利,休想分潤一點。隻看中山對人談論時,每說唯有許崇智的部隊,才是我的親信嫡係,其餘都是靠不住的,就可見他的態度了。現在正好歸順中央,驅逐孫氏,自居廣東督理,那時大權在握,豈不勝似寄人籬下?替人家拚死力的做事,還要聽人家的指揮,受人家的閑氣。”這種說話,不知在沈鴻英耳朵邊,說了多少次。
沈鴻英原是個野心家,聽了這話,如何不動心?苟此公堅貞如一,何能聞此荒謬之語?要之沈氏反複之流,不足以語大義也。便要求曹、吳的代表,轉請洛吳幫助,洛吳哪有不肯之理?當時便派張克瑤、方本仁、嶽兆麟等部隊,駐紮贛南,相機援助。沈鴻英這才大喜,便借移防為名,把軍隊在韶關、新街一帶集中,一麵借與北軍聯絡,一麵作兩麵包圍廣州之計,設總司令部於新街。到了四月十六日,便在新街就北京政府所派的督理廣東軍務職,一麵效法陳炯明故智,堪稱陳逆第二。通電請孫中山離粵。這電報發出後,便由所部在廣州攻擊楊希閔的滇軍。中山令楊希閔、朱培德等,滇、桂、粵各軍,合力抵禦。沈鴻英也加調大隊救應,雙方支持了幾日,沈軍不敵,敗回新街。如此不經戰,何苦作祟,亦唯此等專能作祟而不經戰之軍隊,正該逐一剗除,方能成革命大功。楊希閔進兵追擊,沈鴻英守不住新街,又退守源潭,和楊希閔相持。沈軍留駐肇慶的張希栻部,也和孫中山係的陳天太部開戰。一時間,各方的風雲都緊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