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除非死了才能夠相見。
假如世間當真有佛門所講的那修羅地獄這種地方。
父子剛剛相認,爺孫都沒來得及團聚,他怎麼舍得就這麼放李牧羊去送死?
撲通!
李牧羊雙膝著地,重重的跪在了陸清明的麵前。
然後,他的腦袋一次又一次的磕在了那冰冷地麵的冰雪層裏。
砰!
砰!
砰!
連續磕了三個響頭,將平坦的雪地磕出一個深窩。
李牧羊抬起頭來,說道:“我不管中間有多麼隱情,也不想去思考你們將我送出去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用心-----生我養我,皆是大恩。李牧羊無以為報,這三個響頭,就當是感謝父親的生育之恩。”
“牧羊------”陸清明悲聲喚道,淚如雨下。
李牧羊從地上爬了起來,霍然轉身朝著宋孤獨走去。
宋孤獨的身體緩緩的下落,雙腳站在了雪地之上。
奇怪的是,明明他腳上的靴子是踩在雪地裏麵的,但是冰雪之上卻並沒有任何的腳印,就像是他的身體沒有任何重量似的。
哢嚓------
哢嚓-------
哢嚓--------
李牧羊走到宋孤獨的麵前,然後停下步伐,眼神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你在想些什麼?”宋孤獨看到李牧羊思考的眼思,饒有興致的問道。
“我在想怎麼殺了你。”李牧羊出聲說道。在這個老人麵前,他連隱藏心思的必要都沒有。星空之眼,沒有什麼是他看不明白的。
十幾年前的那場夜奔,李牧羊的真龍身份以及李牧羊和陸家的關係-----都是從這個老家夥的嘴裏說出來的。
“想到了嗎?”
“不好想。”李牧羊搖頭。“我不知道神遊境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境界,也不知道神遊境到底能夠發揮出多大的威力。沒有親身體驗,大概很難體會到境界上的差距。但是,我想,既然我爺爺都沒辦法將你攔截下來-------想必我也很難做到這樣的事情。所以,我要想一想,想想怎麼樣才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怎麼樣殺了你為爺爺報仇。”
“怎麼?你們爺孫相認了?”宋孤獨出聲問道。“你不恨他?”
“恨他?我為什麼要恨他?”李牧羊反問著說道。“一個人,不管他之前做了什麼,但是後來他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你,去給你換取一個活命的機會------這樣的人,我憑什麼去恨他?我有什麼資格去恨他?用他保護下來的這條命去恨一個死人?這樣的事情我做不到。與之相比,我又為他做了什麼呢?”
宋孤獨認真的想了想,笑著說道:“有意思。還真是有意思。李牧羊,你是我見過的最有智慧的年輕人。”
“可能是你見過的其它年輕人都太愚蠢吧。”李牧羊很不客氣的說道。
“不。他們不蠢。”宋孤獨搖頭。“他們是太聰明了,或者說想要隱藏自己的聰明。他們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企圖心,有人想要這個,有人想要那個,心裏的想法多了,就難免受製於人或者落人話柄------無欲者剛,有所欲者,又怎麼能夠強硬的起來?你無欲無求,所以你總是能夠觸碰到事物的核心。一針見血,一語中的。”
“再說,世間之事,哪裏有那麼複雜的?隻是人的想法多了,事情才變得複雜起來。譬如要是天都其它的年輕人遭遇你這樣的事情,他們定然會要死要活的,利用自己的委屈以及家人的愧疚好好的討價還價一番------鬧得越激烈,家人對他的補償也就越豐厚。不外乎如此。”
“我和他們不一樣。第一,我不需要別人的補償。因為我自己就擁有一切。”李牧羊出聲說道。
“這倒是句實話。龍族富可敵國,每一個龍族洞穴都是一個天然的寶藏。我有幸也尋到一個龍穴,裏麵的藏物之豐已經讓老朽驚詫不已。你本身就是龍族,想必,在這星空之下,再也沒有人比你更加富裕了吧?”
“不錯。”李牧羊無比坦誠的說道:“我不缺錢。如果我想要的話,我隨時就可以搬回來一座金山銀山,或者比金山銀山更值錢的寶物--------”
“我相信。”
“第二,我也不缺愛。他們雖然把我和別的孩子互換,但是這也同樣給了我另外一個家庭-------我從來沒有後悔自己是李岩和羅琦的兒子,而且,我深為自己曾經是他們的孩子而驕傲自豪。倘若再給我一次機會作選擇的話,我仍然希望我能夠有這樣的經曆,我仍然希望我能夠成為他們的兒子-----”
李牧羊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輕聲說道:“倘若我的人生沒有這樣的經曆,我沒有機會成為李岩羅琦的兒子,沒能成為李思念的哥哥,這才是真正的遺憾和損失-----他們是我的父母妹妹,是我永遠的家人。這一點兒,任何時候都不會改變。”
“不錯。他們著實待你不錯。”宋孤獨點頭說道:“你們連夜逃離天都的時候,我心裏對這件事情非常的好奇。雖然知道有很多地方不合情理,卻又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我懷疑過你的身份,也懷疑你和別人互換身份的事情。後來派人去江南打探,別人回來說那一對夫妻視你為生命,並沒有因為你天生殘疾體弱多病而對你有所嫌棄和慢待------所以,那個時候我又相信了你是他們的親生兒子。你們之所以離開,或許確實是因為那一對夫妻做了什麼錯事而被驅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