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三日,成都,早上八點十五分,軍政府門前執勤的兩名哨兵例行莊嚴的站崗,嗬斥趕走靠近政府門前擺攤、上訪的群眾,不時有汽車進入大院,熊克武每日早上這個時候都要到軍政府上班。像往常,熊克武一般都不在政府裏麵的。
街麵上的人逐漸多了,青石板鋪成的路麵已有上百年曆史,大多被行人腳板磨光,昨晚上下了雨,稀瀝瀝的路麵很滑,高低不平的,積水灘裏的葷水照不出人影。按道理,省城的道路應該是很好的,因為距離軍政府大院三百米遠就是交通管理局,難道官老爺們出門不知道情況嗎?當然不是,據說這條道路今年已經維護了很多次了,就舍不得修難壞的水泥路。
比較單一的市場,售著牲口、香煙、布匹、棉衣帽、小吃食等手工藝產品,最高檔的地方有洋油店、酒坊、銀行、錢莊、當鋪、鍾表行,最熱鬧的地方莫過於茶館、飯館,還有賭場、妓院、戲樓。青石板街道兩側是低矮的明清時期房屋,三層樓高的房屋很少,省政府那豪華辦公大樓是用鋼筋水泥建築,在周圍陪襯的房屋下凸顯另類,高大的政府辦公大樓前,有一牌坊,省政府門前的石獅子,站崗的哨兵不容侵犯,政府建築就可以看出來,鄉下人進城見了政府,很是攝人心魄似的,不敢靠近,也不能靠近,為人民服務的大字?你還真以為屁民身份可以進去?別做夢了。
一般臨街的一麵是鋪子,做著小本生意,老板吆喝的聲音跟買家討價還價的聲音,很喧囂。幾十年後,這些白手起家的老板都是“資本家”了,如果這些人知道後來,可能大多數會把房子賣掉,做什麼生意,當農民種地,苦哈哈,苗根正紅多好。
“砰!砰!砰!”
三聲槍響,隻見大街上倒下一名三十五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應該是省政府工作的領導幹部,公文包掉落在泥水地上,胸口被人抵近地連開三槍,群眾嚇了一跳,倒在血泊中的人正是熊克武,當場斃命!
子彈貫穿了熊克武的胸腔,從後背打穿了三個血洞,鮮血染紅了地麵,街麵上混亂無比,一時間,凶手趁亂裹挾在人群裏消失了,軍政府大院門口的哨兵聽到槍聲,第一時間吹響警哨,留下一人守門,另一個人在崗亭裏打警備司令部的電話。
八點十八分,從軍政府大院裏衝出來一個排的士兵,趕到槍擊現場,控製了局麵!
從接警到現場用了五分鍾,可見政府大院有多深。
八點二十六分,距離軍政府最近的一家醫院,派來救護車趕到現場,死者胸部連中三槍,當場死亡,有士兵認出死者正是軍政府的熊克武同誌。
“連長,是熊主席!怎麼辦?”,執勤的士兵毫無主見地問道。
“還能怎辦,這條街麵治安是你我負責,快跑吧!”,連長不由得多想,帶著同鄉一起當兵的五個青年逃離了現場,上官被人打死在街上,他們卻從青樓裏出來,這還了得?趕緊跑吧!
熊克武被刺客槍殺的消息,震驚了軍政府,震驚了成都!
熊克武的屍體被和平醫院的救護車拉走了,現場已經被警備司令部的人員保護起來,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並拉起警戒線。
熊克武被槍殺的事情,當天就傳遍了成都大街小巷。
熊克武老家是四川井研縣鹽井灣人。父親熊寶周以開中藥鋪行醫為生,母親邱氏生有子女8人,熊克武排行第二。小時候家中生計艱難,家裏靠賣桑葉,收蠶繭維持生計,是地道的農民家庭。生死道消的熊克武,在三十五歲就結束了生命,這是很多成都人都沒想到的。
是仇殺?還是政治鬥爭?都有可能卷入!熊克武得罪的人太多了,一直奉行聯省自治的四川軍政府,熊克武對地方軍閥掌控不力,根基不穩,再加上近期的“熊馬戰爭”,軍事失敗的負麵影響還沒消除,現在主帥又被人幹掉,四川將何去何從?
熊克武事件的當天,為穩定局麵,唐式遵調令第三師一個團部隊緊急開赴軍政府。
“子晉,他們都到齊了,這個會議你來主持吧。”,軍政府副主席尹昌衡說到。
“張培爵到了沒有?!”
“軍事參議院議長、副議長都到齊了,凶手現在還沒抓住,軍政府事物繁多,子晉,我跟參議院的同誌商量了,還是你來主持大局?!”,尹昌衡說到。
“這怎麼行,不行不行,我軍務上的事情都忙不過來,怎麼有時間..”,說話時,唐式遵不忘打量尹昌衡表情,自己推卻一番,好在尹昌衡又說到:“子晉啊,這個時候也隻有你能主持局麵了,我就給你打打下手,軍政上的事情,還得靠你扛大旗啊。!”
“這,這不太好吧?”,唐式遵謙意地說道。
“老唐,南京那邊發來電報!”
“什麼情況?”
“孫文對我們接受南方政府領導不滿意啊!”
“哼,他不滿意?緩緩再說吧!這事情不著急?”
“不著急,不著急,我們現在處境艱難,最好想個辦法,克武這件事情…”
“孫文?我們四川天高皇帝遠,不管他,再說也沒到那一步!”,唐式遵笑道:“你難道沒看出來,姓馬的跟咱不是一個想法麼?”
“是啊,孫文以為我們四川軍閥內鬥,早晚各個擊破,接受南方政府領導,他打錯了如意算盤,劉湘、石青陽、鄧錫侯、劉成勳這些攔路虎不是都被馬家軍幹掉了?隻要我們跟第五獨立旅保持默契,內部問題內部處理,總比外人來當家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