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台到成都隻有一條車輪寬的泥水路,雨後的路麵坑坑窪窪,常刮底盤,九十公裏路,從下午四點出發,一直到晚上十點二十多時間才到成都。公路上的車輛很少,幾乎沒有汽車,自行車都很難看到,老百姓的畜生車倒是很多,像馬車,牛車,毛驢拉的窄車輪將土路兩邊壓了兩道深槽,司機老王沒少下車用鐵鍬補坑。
老百姓很淳樸,看汽車像看西洋鏡似的好奇,在農田勞作時,聽到汽車遠遠開來,都不約而同地望著汽車,放下手裏的活計,目光中帶著羨慕、嫉妒,一群小孩子穿的破破爛爛跟在汽車後麵大呼大叫,很開心看到有一輛汽車開過來。馬大海坐在車的後排,搖下窗戶給孩子們撒糖果,這下更不得了了,孩子們撲騰著腳丫子緊緊跟在後麵,直到汽車加速開了很遠才含著不甘神情回去。
汽車每隔半小時就要給水箱加水,水冷式就是這樣麻煩,不加水發動機就要燒掉,一路上走走停停,剛加滿水箱,不到半小時又要加水,下午五點四十分還沒駛出防區,司機老王看到前麵有戶人家緊挨著公路,附近又沒有水源,隻好到老鄉家裏取些水。
汽車在老鄉院門口停下,馬大海下了車,司機老王已經去敲門了。
“老鄉,老鄉!有人在嗎?”
人聲未到,院子裏的狗已經叫了起來。
“誰啊?你們是?”
一步履蹣跚的大爺足有八十歲了,拄著拐杖說到。
“老鄉,我們汽車水箱沒水了,向你要點水,來,整支煙!”
司機老王說明來意,剛把煙遞過去,大爺已經喊開了嗓子:“三娃子,給師傅們舀盆水。”,大爺接過香煙,點燃後連說了兩聲“勞慰了!”川話意思是感謝。
司機老王加水的時候,馬大海跟大爺聊了些關於農業生產,還有家庭人員生活情況。西裝革履的馬大海被熱情的大爺喊到院子裏,給他端板凳,讓“內人”泡茶,茶葉是曬幹的嫩桑葉,喝起來別有一番滋味,平常隻喝好茶葉的馬大海連連誇讚,老鄉的茶葉真好喝。
“好喝啥呀,都是桑葉跟嫩竹葉芯子,你不嫌棄就好!”,老農臉上帶著微笑。他內人說到:老兩口四個娃,老大老二在渠縣當兵,老三在教書,老四是個老實人,隻會燒火不會煮飯,種不來地,現在隻剩老四沒結媳婦了。說到老四,老鄉兩口子神色黯然,大爺不停地抽煙,很少說話,煙頭燙手了都舍不得丟。
大媽說話很健談,家裏的三個兒媳婦,還有八九個小娃,最大的十三歲,小的還在吃奶,圍在大人身邊打量著客人,他們家很少有人來,一般是過年時候才看到過來人。
老鄉招待馬大海他們,拿出了家裏都舍不得吃的炒花生,小孩子剛要伸手,卻被大人攔住。隻能吞著口水看著桌上的花生。
“你們吃,鄉下沒啥招待客人的,這是炒花生。”,大媽熱情地把花生往馬大海兜裏塞,這是他們的口糧,馬大海說什麼都不要,但拗不過大媽的熱情,跟堅持,隻好收下一些。
“老太婆,去把分的臘肉煮了!”,大爺吩咐到。
說著,大媽應了一聲,就去張羅煮飯。
“大媽不用了,我們還要趕時間。”馬大海一邊攔著大媽不要去煮飯,走到廚房,看到米缸裏麵的發黃米夾雜著穀糠,即使這樣,也隻剩下兩三百來斤,說是鬥地主分的粗糧,感謝馬主席啊,沒有馬主席,就沒有他們的幸福生活,他們家還分了兩百百斤糧食。
一家人要吃到明年收成,怎麼能夠?馬大海看到了,老鄉盆裏放著很多野菜,這就是他們一家人的口糧,年關就要到了,那塊藏在穀糠裏的臘肉隻有半斤,一家十幾口人,可能每人隻能分到一片肉。
馬大海放下十元錢就喊上司機老王快撤,老鄉如何肯收,馬大海逃路般地出了老鄉屋子,老鄉在後麵趕著,大爺大媽哪裏跟的上,當他們剛走到院子門口,剛才的年輕人已經開車走了。老鄉在門口的公路上,目送汽車走遠,聽不到聲音才回到院子。
“老頭子,那人是誰啊?”,大媽說到。
“沒看清楚,有點熟悉樣?”
大爺猛然驚訝地站了起來,看著堂屋裏那掛著的年曆,一拍腦袋說到:“哎呀,是馬書記!”,一家人才明白過來,那帶著帽子的年輕人,就是搞土改鬥地主惡霸的馬書記,馬大海同誌啊!”,老人激動地說道:“馬書記到我們家裏麵了!馬書記到我們家裏麵了!”大爺的聲音很快讓隔壁的村民聽見跑了過來,問是哪個馬書記,這時候,村支書、主任等幹部都來到了大爺院子,聽說馬總書記來看望了老人家,還留下了十塊錢,來的時候還問:老人家身體好不好?家裏幾口人?糧食收好多?吃不吃得飽飯…
村子裏的人隻有十多戶,這天都在張大爺家來了,張大爺把馬大海給的十塊錢展示給大家看,那可是十塊錢啊!三毛錢可以買一斤肉的年頭,十塊錢不是小數目。同村的人又是羨慕,又是妒嫉,要是馬書記到他們家裏就好了!
一直走走停停,入夜的成都沒有路燈,看不到前世的夜景。
十點鍾,老百姓都入睡了,汽車燈隻能照亮十米範圍,月光下,隱約看到路邊低矮的民房,大多是明清時期的老建築,馬大海昏昏沉沉地睡著,來到這個世界看多了,不像剛開始的時候新鮮。
“領導,我們晚上吃哪家?”
司機老王對成都比較熟悉,是地道的成都人。
“隨便吧,快十點了,隨便對付了就行,找地方寫個旅館,還是上次那家。”
“好!”
一天就這樣過去了,翌日早上,十點半鍾出發,十一點二十分到的唐式遵官邸。
唐式遵在成都擁有多處豪宅,飯店,人脈關係廣,楊森是其結拜兄弟,互通往來,無話不談,住在成都有一個星期了。馬大海沒他在成都的聯係方式,就先到唐式遵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