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元年,東郊官道,一輛罩著大紅防寒皮墊的官車由十名家丁護衛著駛出京城。
馬車突然停下,車內的人嘴角微揚,含著一絲令人琢磨不透的戲謔,他食指輕壓,緩緩摩擦著大拇指上的暖玉扳指。
“主子,是行乞的孤寡,可要……”
車外的人還未說完就被車內的人冷冷打斷。
“青山你什麼時候變成大善人了?”
“是屬下多言。”車外的人立刻改變立場,一切以車中人馬首是瞻。“大爺啊,大爺可憐可憐我們孤兒寡母施舍點吧!”看似弱不經風的瘦小婦人拉著手中的小女娃一下子越過精通武藝的青山,撲到馬車上。
就在青山一個閃神的瞬間,白光一閃,婦人袖中的短劍還未抽出就全身僵硬的倒在地上。一直被婦人拉在手中的小女娃,在馬車旁愣愣地看著突然死去的婦人,以及她掉落出來凶器。
天空飄落著細細的雪花,一點兩點輕輕落在小女娃的頭上,她呆呆望著馬車中的人。
沒有察覺到從馬車中飄出的微黃的細小粉末,她呆楞的眼神突然變得激烈起來,卻不是那種親人被殺害的仇恨。
“嗬,有意思。”看著這四歲小娃氣的發抖的樣子真是有趣,小娃娃既不哭又不鬧,八成是被這已歸西的殺手順手劫來當掩護的,隻是她會怎樣對付現在的狀況呢?要不他助她一力打斷她的腿讓她……
“壞人。”小女娃突然出聲,神情中帶著幾分狂亂,“大人都是壞人。”
“是嗎?”壞人啊!小娃娃就是小娃娃罵人都這麼純真無邪的,比起朝堂上那位飽讀詩書的白胡子老頭不知文雅上多少倍,不過他個人還是比較偏愛白胡子罵的話——擾亂朝綱禍國殃民,還有什麼來著,對了——聖朝的千年大妖孽。
妖孽啊!這詞他喜歡,在朝這麼久,聽得最多是國之棟梁,再世張良,再差點就是奸詐小人,弄臣什麼的,從來沒有像白胡子罵的那麼得他心的,所以他決定離開京城給個機會白胡子去整弄朝綱做做盛世清明的大夢。
“壞人……”剛剛還中氣十足的小鬼,忽地臉色發青,身體激烈顫抖著。
他臉色一變,將小女娃拉進車中,手指輕搭在懷中娃娃細小的手腕上:“寒毒!”
“……壞人,你放開……”她激烈的掙紮著,在他看來卻無異於隔靴搔癢。
她正毒發著掙紮了一下就沒力了,軟軟癱在他懷裏。
“還是不動時有趣,乖乖地,像小貓一樣。”他嘴角露出一分笑意,真當她貓兒似的抱在懷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她的頭。
頭被埋在他懷裏,她氣的咬牙咧齒,張嘴就對著他的腰咬下去,還沒咬到她大張的嘴就僵住。沒法閉上的嘴,口水就這樣毫無節製的流了出來。
一指點住了她的穴道,他輕輕將她推開,看著她口水橫流的醜樣。
“不冷了?”他挑眉看著她。
她瞪著他,張著不停流著口水的嘴,狠狠的瞪著他。
看著瞪他瞪地眼睛濕潤起來的小女娃,他無趣地解開她的穴道。小娃娃就是小娃娃。
穴道一解,她猛地撲到他胳膊上,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下去。
我咬我咬我咬,咬死你。感覺到了對方的紋風不動,她遲疑的鬆開嘴,偷瞄他的表情。
他正興味濃厚的看著她,看的她渾身發毛,以為那怪症又要發作了。
嗬,這小家夥還真是塊寶,小小年紀就知道利用自身優勢,將來長大了不知道會怎樣。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不知道是哪個蠢人說的這句話,想他小時就知道如何玩弄大人的心思,將他們玩弄於手掌之中。
這娃娃是根好苗啊!他相信隻要在他的教養下,假以時日她定能成為個禍亂世間的妖孽!
“小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名字。”她倔強的側過頭,望著車外不知何時變大的雪。
“沒名字啊!”他順著她的視線望向車外的鵝毛大雪,“青山,你說這小娃娃叫什麼名字好?”
“屬下不精詩書,怕是取不了好名。”青山老實的回答,他從來都猜不透主子的心思,還是不猜的好。
“無妨,你要是取了個貓三狗四的名,也是她的命,不用諸多顧忌。”他語聲帶笑,完全是副看戲的架勢。
她轉過頭狠狠瞪他。
望著滿地白雪,青山說,“今天是冬至,又逢大雪,就取名冬雪。”
她聞言眼泛淚光,麵露傷感。
看到她異樣的神情,他故意拖長了聲音說話,“是——嗎?這名字不錯,你以後就叫上官冬。”
什麼啊!她氣憤地瞪著他這個壞人,“我有名字,你這壞人給的我才不要。”
“上官冬你要記住了,我的名字是上官不敗,從今往後,這世上你唯一的親人。”
不理小鬼的掙紮抗辯,上官不敗直接關上車門,吩咐青山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