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小夥子。”見落輝就要起身離開,醉漢叫住了他——他的嗓音非常沙啞,因為背光,落輝無法看清他的麵貌,但從他深沉的口音上可以判斷,這是一個飽經風霜的中年人。
“和我一樣,都無家可歸了吧?”
醉漢語出驚人。他的語氣很輕鬆,就像是在和落輝聊著家常。可還是掩蓋不住那言語背後飽含的一份淒苦之情。
而落輝則有些詫異,他開始正視這名醉漢,想要極力看清他的容貌,但還是被光線問題給阻攔了。他也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醉漢的說法——因為他不知道這醉漢究竟是在說胡話,還是真的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比如說,自己這一身怪異裝束,還有那股與同齡人不相符合的邪魅氣息。
此刻,醉漢的嘴角嚅囁了一下,轉頭看向滬江那在江邊燈塔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江麵。
似乎,他是要開始長篇大論了——醉酒的人都這樣。
“小夥子,無家可歸的感覺,怎麼樣?”
醉漢很聰明,他看出落輝的冷漠,便沒有這麼快將熱臉貼到冷屁股上,而是想要先主動引出兩人之間的話題。
“你呢?”落輝不知道怎樣回答能更完美地體現出自己無所謂的態度,便反問道。
“我?嗬嗬。我就是個人渣....”醉漢咯咯地苦笑起來,笑聲比魔鬼還刺耳,“我他媽是個賭徒——半年前,我的妻兒們因為這一點離開了我——我失去了一切。”
這是一個狗血無奇的境遇。
“然後呢?”落輝這次是真的抱起了無所謂的態度,應道。
他該這樣。
因為現在很多老套的騙子都會像這名醉漢那樣,用這種已經狗血地已經不能再狗血的經曆,求得別人的同情,趁機騙取他們的錢財。
落輝恐怕,也是遇到這樣的人了。
“然後?嗬嗬,小夥子,你一定認為我的經曆很狗血,認為我是個騙子吧?”醉漢似乎猜到了落輝的心思,“那你大可不必信任我了——就讓我先來猜猜你的境遇如何?”
“隨便。”
“好,好啊。”醉漢沉聲應著,又看了看落輝兩眼,隨即道,“你....確實是無家可歸的,對吧?”
“沒錯。”落輝幹脆地答道——他覺得,醉漢不過是想隨便找個看起來是無家可歸的少年,正好就找上了他而已,沒什麼好驚訝的。
“那麼....你的境遇一定很特別:你一定有過輕生的心態,又有著一般人不具備的堅韌意誌,哦,這很矛盾,但卻....是從你的內心可以看到的....現在,你有著一個目標,呃,或是一件重任,一種責任感什麼的,這使你擁有了遠超常人的潛質....或是,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幫助你,讓你變得強大....“
醉漢喃喃著,道出了自己在落輝身上觀察到的一切。
可他簡直就像是一個占卜大師。落輝心底想道。
因為他的說法,幾乎與落輝現在的境遇一模一樣。
“要是我告訴你,你猜錯了我的境遇呢?”落輝深吸一口氣,試探著醉漢——他很想知道這看起來非常普通的一個人,是怎樣看清他的底細的。
“不會的,那不可能——沒有哪個人的眼睛會撒謊。就算你再掩飾,我也能從你的眼睛裏看到你的心理活動軌跡,從而猜出你的境遇。”
醉漢拍著胸脯,很自豪地說道,“我看人一向很準。”
落輝沉默了片刻。
“可....那又怎樣?你能看到別人的境遇,難不成還能在賭博時煽風點火,讓自己....百賭百贏?”
他突然,又想知道這名醉漢此時的境遇了。
“嗬嗬。就是啊——這半年裏,我幾乎沒有一次賭贏過。我染上了賭博的惡習,即使能夠看清別人的境遇,卻無法感覺到自己的境遇,是已經墜入深淵,再也爬不出來了。”醉漢眼神黯淡,歎息起來,“就在剛剛,我把我的房子也輸掉了。”
“那....你現在是一無所有咯?”落輝的語氣平和下來,聽不出是要嘲諷,還是同情。
“不。”
醉漢的眼神又再次亮起來,“我還有一處財產,是我目前無法處理的,我想把它....傳給別人。”
“我想....那對你目前的境遇,會很有幫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