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此刻的慕思。
而她不知道的是,草叢裏有一雙眼睛盯了她整晚。每一個瞬間,都不曾轉過眼去。
夜狼是最擅長隱匿的種族,因而也被其他種族嘲諷為膽小鬼。當然,再厲害的隱匿術按理說也是瞞不過白凰仙君的。
但琅琊原本就不是真正的夜狼。他的特殊血統,從來也沒有任何魔族知曉。
他的心裏眼裏全部都是慕思,但那個人卻離他越來越遠。胃裏像墜著鉛,疼痛且發苦。
天色漸明,朝露消退。慕思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順著歎息城的主幹道,走入夜闌宮。
她在宮門口被守衛阻止,但是這阻攔也沒有多久。
麒麟雙槍雖然沒有顯形,但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就在慕思踏入宮門的瞬間,她所有的偽裝都消失,仙氣外放。
在這一刻,她已經成為完全的白凰仙君。
當她走過長長的大理石磚,仰頭便能看見狄戎站在百十台階上,雙手背立身後,目光晦暗不明了。
他道:“你還是來了。”聲音沒有波動,偏偏蘊含萬千情緒:“我原本希望你能在歎息城多玩幾天,也給我多留些緬懷的機會。”
正在專心裝逼COS白凰仙君的慕思:……
難道狄戎和白凰還有舊???
他們曾經是師兄妹……有舊也是正常的。這樣一想,慕思心裏更緊張了。迅速調整戰略部署,開口問候道:“多年不見,師兄可還安好?”
“白凰,你何時也會說這些客套話。”
狄戎輕輕哂笑,轉瞬便從相距百米遠的階梯飛至慕思麵前,伸出手來親昵地將慕思額角的發絲捋到耳後,語氣中帶著讓人發滲的溫柔:“白凰仙君親至,本尊自然要好生招待。宴席已然備好,還望仙君賞麵。”
說話就說話,沒事湊這麼近幹嘛!
慕思也實在是不懂他在搞什麼。但對方是魔界之主,她也隻好謹慎應答:“魔尊邀約,白凰不敢不從。”
其實現在還沒到中午,不算是吃飯的好時候。但慕思原本就不是來吃飯的,而是來談《仙魔盟約》續約的。
所以她對宴請也沒有反駁,既然對方已經準備好了,吃著飯也好談正事。
魔尊提供的宴席自然不同凡響,但慕思卻完全品嚐不出味道。
任誰在大魔王的虎視眈眈下,也不會有心情去慢慢吃飯。珍饈佳釀在前,卻完全比不上西六坊石屋中小夜狼做出的飯菜。
待到魔界事了,她恐怕與琅琊就再無交集。不知為何,心裏卻仿佛有一絲不舍——
將莫名的情緒從頭腦中驅趕,慕思端起酒杯向上座的狄戎遙遙一敬:“白凰此番來意,陛下應已知曉,正是為了——”
“師妹何必心急?”
白凰才剛起了個話頭,就被狄戎打斷。
他似笑非笑:“不如先看看這最後一道主菜,是否合師妹心意。”
他輕輕擊掌,響聲清脆,四名魔仆應聲而入,抬了一個大型燒烤架進來。架子上綁著一個少年模樣的魔族,保留著動物形態,頭有雙耳身後有尾。
常理來說低等魔族均有動物形態,頭上無角或有多支角;高等魔族則為類人形態,頭生單角或雙角。
但這個頭發散亂、被折磨得病弱不堪的少年卻不僅有野獸的特征,頭頂還盤桓著兩支尖銳的角。
慕思雖然看不清他的麵目,卻禁不住內心翻騰起不佳的預感。
這預感馭使她不顧場合姿態,自桌案後疾行而出,上前拂起少年的亂發——
真的是琅琊!
“魔尊這是何意?!”
慕思語氣中不複之前的謹慎與溫和,驚怒正燃燒著她的理智:“若是魔尊認為白凰無禮,欲圖教訓震懾一番,直接衝我來便是,何必折磨無辜者!”
狄戎此舉擺明是成心的,他既然知道白凰的消息,自然也知道琅琊是她的仆魔。
用一個仆魔殺雞儆猴?狄戎何必如此!
“白凰仙君誤會了。”
眼見她對琅琊如此回護,狄戎眉目間愈發凝結起狠厲,慢斯條理道:“打狗還需看主人。若他真是你門下一條狗,我自然不舍得那它開刀去得罪你。”
“但可惜,他不是。”
狄戎瞳孔幽深若潭水,嘴角彎起譏諷的弧度:“他是這世上最凶惡的怪物……比起上古怨靈也不差分毫。”